第 9 章 何以為朋(1 / 2)

春山夫人 湛綠 4146 字 2024-03-26

是夜,常青安端坐於旁,春蘭手捧七寸戒尺。

趙在澤居於首位,趙在淩、趙在洹和趙渝依次入座,桌案上皆置文房四寶,並無書童下仆隨侍。

趙在澤輕咳一聲,緩緩道來: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1]

常青安挑眉,竟然選擇從論語入手,倒也是個不錯的起點,隻是趙在淩、趙在洹和趙渝已非孩童,恐怕難以提起他們的興趣。

趙在淩麵貌端正,趙在洹也是一臉嚴肅,大哥的麵子還是要給的,他們早已決定,無論大哥講得怎麼樣,都要擺出認真的臉來,不可輕視。

唯有趙渝雙眼圓睜,緊緊看著趙在澤。

“咳,”趙在澤話鋒一轉:“所謂習,諸位下學後,每日如何溫習?”

“所謂朋,依諸君看,何以為朋?”

“不知不慍,又有何見解?且一一道來。”

趙在澤板著臉,不露異狀。

這是他向母親學來的方法,並不僅僅教授聖人言及其釋義,而是由此深入,那日母親帶他至門前謝罪,他才方知,學問不止於言,更要發自心。

也不知母親如何看待,一想到母親就坐在身側看著,他就有些緊張,但他的脊挺得是愈發直了,繃著臉,看上去倒是頗像個嚴厲的夫子。

“趙在淩,你且先說。”

被點到名的趙在淩站起,凝神思索片刻:“理解其意,揣摩於心,當為習;良善者、義氣者,可為朋;人非生而知之者,不知無妨,但當請教。”[2]

趙在澤頷首,目光移向趙在洹。

趙在洹站起身,不假思索:“每日抄寫三遍,銘記於腦,是為習;劉統領則當為我之朋;不知者當如我這般,去往學堂,再請教兄長。”

常青安失笑,實在是赤子心性。

學堂夫子便是讓他日日抄寫,還要抽背,這是他每日功課,劉統領教授他武藝,他高興地很,所以視為朋友,想好好結交,不知者,他這是說自己不知道所以在上學。

隻是這樣直白且流於表麵的回答,定然是不能讓趙在澤滿意的。趙在澤是想帶著弟妹們一同精研學問,考取功名,趙在淩姑且動了腦子,趙在洹是壓根沒細想。

果不其然,趙在澤沉了臉,雙眼深幽,視線銳利。趙在淩拚命憋著笑,連表情都有些扭曲,他這三弟也太好懂了,趙渝則是焦急地使著眼色,試圖以眼神點醒他。

“?”

趙在洹不明所以,但是明顯感覺到氛圍不對勁,他左看看右看看,猶猶豫豫地試探著坐下了。

出乎意料的是趙在澤並未嗬斥他,他換了一種問法。

“習得一招一式後,你當如何?”

“日練百遍。”

趙在澤神色稍緩,接著問他。

“除劉統領外,何以為朋?”

趙在洹陷入思考,學堂那幫子書生他著實不喜歡,素來不多來往,他又不愛尋歡享樂,一時除了劉統領外,好像還真扒拉不出了,他環顧一圈,說:“大哥二哥和小妹當為朋。”

趙在澤:“……”

趙在淩:“噗。”

趙渝:“……”

他是真不認識什麼人,除了習武,對旁的也沒興趣,實在單純。

趙在澤:“王管事可為朋?”

王管事便是碼頭搬貨的那位管事,趙在洹撇過臉去,斷然道:“決不可。”

趙在澤稍稍安心,看來也不傻,分得清好歹,隻是更深的他就不耐深思了。

“若要習得更多兵法技藝,你當如何?”

“請教劉統領。”

“若劉統領亦不會?”

“四處請教。”

趙在澤這才放過了他,基本的態度他是有的。他看向趙渝,趙渝站起身,聲音輕柔:“知其言,明其意,記於心,踐於行,每日三省吾身,是為習;趣味相投,心地善良,端方之人可為朋;三人行必有我師,不知當虛心請教,可聽百家之言。”[3]

常青安暗暗點頭,趙渝這個回答可以說是標準答案了。

趙渝說完後咬咬唇,忐忑地看向常青安和趙在澤,常青安微微一笑,於是她心下稍緩,趙在澤也表示讚同。

“不錯。”

她淺淺笑了笑,又恭謹地坐下了。

“今日我要講的便是學當常思,常溫習,性情端正可為朋,不知當不恥下問。”

趙在澤徐徐講來,他又翻過一頁,向下一一講解,在這講解中他也在鞏固自己從前所學,並由此產生新的見解,愈發銘記於心。

常青安並不出聲,隻默默旁觀,每個人有每個人性情喜好,她對他們並沒有一個明確嚴苛的要求,隻是希望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在此之上,走出他們自己的路來。

漸漸地他們也不再時常看向她,專注於講學中,或讚同或不解,但皆有所獲,不論多少。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愈晚,講學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