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蘭春菊,查查府中各人近三月去向。”
“是。”
孩子們也坐在旁聽,下人們更是一語不發,隻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堂內氣氛凝重,大家心知肚明,母親這是要再次整頓府中了。
不多時,春蘭春菊捧著冊子匆匆而來。
常青安細細翻看,屋內燃燭數十,亮如白晝,她心裡對將軍府的人姑且是相信的,唯有那個小蓁,她是起了疑心。
趙渝蒙著麵紗,且鮮少出門,也就近段時間出門多了些,但也不至於到人人皆知的地步,緣何旁人能一眼認出她?
隻有身邊的人才能清楚地告知她一身裝扮,從而暗暗謀劃。
果然不出她所料,從將軍府過來的幾個下人與主子們同進同出,隻有小蓁,偶爾出門采買,但因著采買一事繁瑣,所以具體去向並未如何記載分明。
“小蓁。”
常青安抬眼,語氣平緩。
高坐燭光下的常青安麵色依然平靜,怒不及容,聲無急火,如同她素日裡安排府中大小事宜一般威嚴又寬和,但越是寧靜越是令人害怕,在這從容下卻是雷霆洶湧。
“夫人。”
小蓁頭也不敢抬,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沒想到夫人這麼敏銳,隻是一點疑心,便要立時大動乾戈徹查到底,半點拖延不得。
“你可知罪。”
雖然是問話,卻好似並未給她辯解的機會。
“夫人,奴婢沒有加害四小姐之心。”
“昨日,你去了上翠樓購置口脂。”
小蓁再也說不出話來。
上翠樓,旁人不知道,但夫人不會不知道,那背後的主人是三皇子,謝津。
趙渝一晚上便碰上兩位皇子,按她所說,第一個人讓她感覺不好,如此高貴,若是謝津就不錯了。
不論如何,小蓁確實已經背主,出賣主子消息。
常青安閉了閉眼,趙渝身邊竟出了兩個叛徒,她看著小蓁,正要說些什麼,卻看見她放在地上的手,那指甲比旁人更長一些。
她一頓,細細瞧去。
按理說一個丫鬟,是不應當留這麼長的指甲的,以免弄傷主子,但她不僅留了左手食指的指甲,且比尋常的長度要更長一點。
許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小蓁蜷起手指,隻是這時再掩藏也來不及了。
常青安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小蓉是王雙雙的人,教唆趙渝,敗壞名聲,而小蓁,卻是三皇子的人,一邊暗害她,一邊圖謀趙渝,真是打得兩手好算盤。
“嘭!”
自從最開始趙在澤那次後,她何曾生出這般怒火。
她再也忍不了,常青安豁然站起,下人紛紛以額觸地,越發不敢看她,大氣也不敢出,趙在澤、趙在淩、趙在洹和趙渝也屏住呼吸,互相對視一眼,神色凝重。
常青安一字一頓道:“即刻杖斃。”
她握緊了桌角,眼神淩厲,聲音冷肅,這是她第一次做下這般吩咐,但是如果不這般,還不知有多少下人生出不軌心思,不上重刑如何能壓住這暗地裡蠢蠢欲動的手?
這趙府一家如今全係她身,若再不做出決斷,旁人又該如何對待趙府,如何對待這幾個孩子們?
她不能讓他們活在擔驚受怕中,她不能再聽見那句“害怕”。
“是。”
春蘭春菊立刻起身,一把將小蓁拖了出去,不給她再開口的機會。
常青安撫了撫心口,壓下鼓噪的心緒,她沒有審問,因為知道審不出來什麼,而且,這是暗中的博弈,不能鬨到明麵上來。
“母親。”
幾個孩子忍不住上前,關切地看著她。
趙渝伏在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淚盈於睫:“母親。”
常青安摸摸她的鬢發,露出個笑來:“無事。”
“你們也莫擔憂,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這府中事宜自有母親看顧,都自去歇下,快去。”
她推推孩子們,把他們往外推去。
趙在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趙在淩一把拉住,趙在澤看著她,長身行禮:“我們這就回房,還望母親多加保重,莫為小人勞心傷神。”
常青安頷首,看著他們離去。
春蘭春菊洗乾淨手這才低頭走了進來,她們身上分明沒有半點血腥味,常青安卻仿佛聞到一股腥氣,她端起茶盞喝了口冷茶,壓下那湧上來的惡心感。
她到底是個現代人,還沒有徹底適應這生殺予奪的權利,這個身份,這個地位,她如今才徹底明了,如今她的手也算不上清白了。
待她緩了半晌,臉上恢複了點氣色後,春菊這才小心翼翼地說:
“夫人,老爺來信,後日便可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