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
“……”
女客們這邊則要和諧地多,人到齊後長公主略坐了坐便離席,讓她們自行鬆快鬆快,女眷小姐們總也離不開琴棋書畫的才藝。
常青安已經聽了三首曲子,賞了兩幅畫。
她一一作出點評,不吝讚賞。
但彈得最好的當屬王少虞,她彈的曲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並不那麼柔婉,卻自有清新之感,曲調並不甜膩,倒是鏗鏘之感。
“還未恭喜常夫人教養出如此好的郎君。”
“我正要請教夫人一二心得,我也隻願我家那皮猴多向趙大公子學習。”
“……”
不說林夫人好奇,在場夫人們沒有不好奇的。
常青安並不吝嗇,她並未細說那些較為出格的行為,隻說些日常小事。
“為人子為人臣,當先為人。人之一字,輕於鴻毛,重於泰山,不可輕鄙,不可重捧,又可謂獨木難支,講究的當為平衡二字。”
“立學先立己,立己先立心。心正則身正,身正則無需多言,謀事在己,難得清醒,貴在上進。”
常青安隻是以自己的方式來引導,真正做出努力的還是孩子們自己,這裡並不是沒有局限性,她也從未自詡因著從後世而來便高人一等,在座的夫人們也不是不用心,但各人有各人的方式,每個人的路都是不同的。
她無法給出確切的方法,隻能說這樣的話來,希望各家孩子們皆能上進,上進總是沒錯的。
若能伸出援手,能撈一個是一個。
夫人們若有所思,看著她心生歎服,越發覺得常青安同她們很不一樣。
“常夫人學識淵博,胸懷寬廣。”
“非我學高,不過淺見爾。”
常青安溫聲道,若是這天下女子能如後世般入得學堂讀書,上得金鑾殿考取功名,當勝她遠矣。
“諸位夫人閒時也可看看經文韜略。”
“這——”
常青安沉吟片刻,還是這樣說道,縱然有些出人意料,卻是實打實的一條路。
夫人們麵麵相覷,心下遲疑。
“那是男子們所讀聖賢書。”
常青安:“聖賢一道,人人當可讀,倘若人皆聖賢,則天下大安矣。”
這卻是個大實話,聖賢書上從未寫著女子不可讀,隻是古往今來,陳舊的規矩無聲地壓著書冊,未許翻閱,突破這道規矩,仍然不易。
但不可因不易而不試。
常青安輕歎,萬事開頭難。
因著她這般驚人言論,氣氛有些凝滯,侍郎夫人解圍道:“不若走動走動,春色正好,何不細觀?”
“正是。”
言談間便有三兩夫人起身四下走走,王少虞默默抱琴而起。
這把琴跟了她十餘年,經由她親手調試,十分貼合自身,因著一手琴藝,她從不離身,這把琴便是她,大家閨秀。
但是聽了常青安那番話,她突然覺得這把琴過於沉重。
她從幼時便抱起這把琴,而後便再也取不下來,那番話讓她茅塞頓開,她從出生起便背負的到底是何種東西,是這宗教禮數,王少虞放平這把琴,垂眸默默看著。
她原本並不喜琴。
隻是太久了,太久了,除了這把琴,她這雙手又能做什麼呢?
“錚錚——”
琴聲再起,卻不再平緩。
夾雜著她諸多煩亂思緒,諸多難平心緒,卻有一股意氣激蕩。
趙在澤本是出來透透氣,走得有些遠,但還不至於失禮到闖進女眷那邊,他掩於樹後,青衣如風,柳條自從衣袍上蜿蜒而上,他再一次聽見了那錚錚琴聲。
他抬眼望去,正見一人孤身獨坐,默然相對,麵容有些熟悉。
“恕我失禮。”
這曲子並不長,待到一曲結束,他出聲提醒道,而後轉過身去,聲音緩緩:“姑娘可是遇上何等難處?”
實在是那琴聲中的意氣實在鮮明,不像是女兒家的閨閣心事,這位小姐他此前見過,並非那般胡攪蠻纏柔弱之人,卻奏出這般曲調,故此他出言問道。
王少虞看去,倉促間瞥見熟悉的麵孔。
她心下了然,又聽趙在澤告罪,她不由地想到上次他好像也是這麼說。
他一直在告罪。
許是太累了,她沉默片刻:“無妨。”
旁人不會明白,更無需明白。
她不願說,趙在澤也不勉強,一時間唯有風聲瑟瑟,他挺拔的身姿被根根柳條掩映,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若是不平,當以此不平之氣,平此不平之世,然則心緒自平,無礙無憂矣。”
他的聲音於叢叢春色中透出,帶著迸發的新綠,意氣在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