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樂七用手按著自己光滑的胸口肌膚。
在幾分鐘前,一枚子彈還嵌在那裡。
而現在,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傷口似乎從不曾出現過。
衣服被血弄臟了,但她還得穿。前胸的破洞出露出胸口潔白的肌膚,喬樂七將書包背在前麵,勉強擋住。
暗巷,紅燈,垃圾車。
她不該走小路回家的。
學校晚自習拖堂了,她又在這之後與老師談話,出校門時已經十一點半。
為了補上這段時間,為了早點見到哥哥,她走了這條小路。
她很熟悉這條小路,在爛尾樓的狹隙中,它向前潛行。這裡永遠照不到陽光,這裡坑坑窪窪的路上倒著酒瓶與爛泥,這裡常年是陰鬱的黴味與垃圾發酵的腐臭味。
但她很熟悉這條小路,她很熟悉白天時的小路。
然而夜晚總是危險的,這個如釘子一般的城中村塞滿了貧窮疾病與混亂,兩幫勢力在這裡鬥毆,一顆子彈穿過了路過的她的胸膛。
那些家夥隻是些混混,拿著刀槍揮舞,卻不敢過來看一眼她,他們倉皇逃走了。
幾分鐘前,喬樂七像是在空氣中溺亡,她張大了嘴,卻呼吸不了空氣。視線昏沉,意識模糊。她瘋狂掙紮,卻無濟於事。
然後,她安靜下來,不動了。
喬樂七死了,她的手腳冰涼,她的心臟停止跳動,她確實是死了,她確實該死了。
但她獲得了繼續行動的能力,頂著這具活死人的軀殼,代價是鎖骨下的時鐘標記。
冥冥中一個聲音告訴她,時鐘是逆行的,剩餘的刻度是她存活時間的積蓄,而想要為此添加砝碼,則需要他人的仇恨與恐懼。
喬樂七拉開衣領,雪白的肌膚在暗巷的紅色燈光下透出令人衝動的色澤,鎖骨下是一個小小的黑色時鐘標記,紅色的表針轉動著。
她看了看,發現自己還有五分鐘的生命。
要如何在五分鐘內達成目標呢?
喬樂七撿起了地上混混匆忙離去時丟下的刀,露出了一個瑰麗的微笑。
……
“回來了?”
小心翼翼推門走入的喬樂七被逮了個正著。
“誒嘿,哥哥~”喬樂七嬉皮笑臉。
“你去哪了?我給你老師打了電話,她說你雖然離開得有點晚,算時間也該到家了。”高大英俊的青年衝上前抱住了喬樂七,低沉的聲音從擁抱的縫隙中透出,帶著些許顫抖,“我剛剛忽然就覺得心慌,總擔心你出了什麼事,偏偏我今天加班拖得遲,來不及去接你。爸媽走了以後我就隻剩下你了,你可千萬不能出事。”
“哥哥~彆擔心啊。”喬樂七輕聲說著,心裡卻有些歉疚,哥哥的期望注定落空,因為不可挽回的悲劇已經發生。
“你看!哥哥,給你的圍巾!我今天發獎學金了,我想著這不是快入冬了,就跑到小商品市場去買了兩條,你一條,我一條。”
喬樂七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紅色圍巾,又從書包裡拿出一條藍色的圍巾,套在了她的哥哥,喬弈星的脖子上。
喬奕星神色鬆動,“你啊,下次可不能這樣了。你沒有手機,我根本聯係不上你。不行,我明天去商店看看,一定給你把手機買了。”
他雖還促著眉頭,手卻不自覺摩挲著脖子上的圍巾,細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的眼眸波光閃動。
這種品質的圍巾,必然不可能是小商品市場的劣等貨,小商品市場也不可能營業到十二點,隻有市中心那家圍巾店,因為老板特殊規定會持續營業到十二點。
算算時間,剛好差不多。
這個傻瓜,還是沒有學會說謊。
他想到這裡,有些好笑,又感到心疼。
“不是說拿你的獎學金在平時吃的好的嗎,買圍巾乾嘛?”
他現在無法給她提供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無法讓她活得無憂無慮,就像那些中等家庭裡的小女孩那樣。
她實在懂事得過頭了,努力讀書,爭取到免費讀書的資格,拿獎學金補貼家用。她從來不提要求,不買新衣服,穿著幾套校服度過春夏秋冬。她還會在他回家時甜甜笑著迎上來,問哥哥累不累。
是他太無能了。
青年抱緊了自己的妹妹,換來了少女軟軟的安慰,“哥哥,真的沒事啦,我花錢買自己開心,比吃點好的要更有意義,而且更重要的是想要哥哥開心。哥哥要是不開心,我不就白辛苦了?”
“嗯,哥哥開心,謝謝樂樂。”
喬弈星總算鬆了手,喬樂七微笑著揮手,然後鑽進了房間。
關上門,喬樂七終於取下那條紅色的圍巾。
圍巾之下,是多了幾個破洞的校服,和破洞中露出的光潔肌膚。
這套校服已經不能再穿了,得趕緊處理掉。
她找出溫度計,放在腋下,卻始終不見溫度升高。
“糟糕了啊。”少女嘟囔著。
喬樂七換下衣服,沿著衣服的線縫扯開布料,校服再看不清本來模樣。將有破洞的那一塊塞進書包,其他的洗乾淨放進小盒子裡——她要在明天分開處理它們。
她找出剛剛買的暖寶寶,貼在腹部,卻始終感覺不到熱度。把溫度計放在腹部,看著升高的溫度,喬樂七皺眉。“還有溫感。”
想了想,少女又拿起剛剛用過的剪刀,往自己手上劃去。
皮肉綻開,卻不見鮮血。傷口周圍的皮膚蠕動,不過片刻便愈合完全。
“痛覺也是。”
喪失感覺是很危險的,這意味著她無法在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的不妙狀況並加以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