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拂在臉上仍帶著涼意,卻絲毫擋不住謝宏的好心情,他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上天台,臉上的笑意卻因為進入視線的一排排欄杆一寸寸僵硬起來。
元錦大廈自落成之初,頂層就故意沒有設置欄杆,因為這裡空地麵積大,謝敏原計劃在此安裝一台道森天文望遠鏡作為謝絮大學畢業的禮物,後麵卻一再擱置,加上其他人沒資格對大廈的建設指手畫腳,頂層就這麼被空了下來。
此時此刻,頂層卻像完全換了個模樣,不僅四周都圍上了淺色的嶄新的圍欄,甚至中央及四周都加上了長椅和小幾,謝宏向旁邊走了幾步,看見三五個人圍坐在一個小圓桌前交流討論。
看到一個站在原地許久的陌生麵孔,他們停下討論,疑惑的視線投了過來。
“hello,你是哪一層的?”雙方對視良久,對麵其中一人朝他招了招手,臉上掛上了熱情的笑意。
“...”謝宏站在原地,半晌沒動,餘光一寸寸掃視與上輩子完全不同的天台。
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26樓,”謝宏竭力冷靜下來,抬腳走過去。
他看見散落在桌子上的幾疊文件資料,心思流轉片刻,語氣裡迅速帶上一絲好奇,開口:“你們在討論嗎?研究領域是哪方麵?”
有人輕鬆地笑了兩聲,“彆這麼嚴肅,誰上頂樓是來真正討論的?”
他指指桌上的資料,“星雲的軌跡行程趨勢及未來發展變化。”
謝宏對他的後半句話不感興趣,隻問,“在這裡...討論?”
“害,”那人笑了笑,“一看你就是第一次來。”
“我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有大老板做公益建設,把全江市寫字樓的天台都改造了。”
“這不,上星期輪到我們,也算是多了個休閒的去處。”
“這麼空曠的地方,冬天下雪時上來肯定很有感覺,”一位女同事眼裡出現憧憬,“在元錦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上天台呢。”
“是說呢,據說之前都是不開放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討論起來,資料早被拂去了一邊。
謝宏走近兩步,看見資料右下方一行小字:
明霖天文研究中心
明霖是賀家的產業,賀明裕的父親一把年紀仍然在位,眼光精準獨到,和傅今洲更是圈子裡出了名的忘年交。明霖天文研究中心是全國僅次於國家天文所和江市天文台的第三大天文研究機構,近幾年培養出不少人才。
他倏地想起這一層關係,腦海裡又浮現出今天在飯桌上常明透露出的傅今洲和謝絮近來關係密切的消息。
上一世,兩人分明沒有交集。
謝宏不動聲色退後幾步,遠離幾人的談話圈子,向天台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一排排欄杆很整齊,上麵的漆還微微反著光,看起來光潔明亮,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清朗之感。
謝宏的手撫上欄杆,試探性微微搖了搖,欄杆紋絲不動。
這麼用心。
他的嘴角不自覺勾起一個不帶感情的弧度,順著欄杆一路走到邊緣處。
他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附上一條信息發了出去:【相接的位置,破壞掉,做的乾淨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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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今洲回到家,踏進電梯之際,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的購物袋,嘴角不自覺帶上了一絲笑意。
前幾天謝絮總說他去蹭飯,這一次的邀請,她應該不會拒絕。
想到家裡已經布置好的一切,他的手握了又握,反複幾次,心情不但沒有平靜,反而更加紛亂。
“傅今洲,你就承認吧,這輩子你是栽在謝絮手裡了,沒得辯。”
少年至今的每個夜晚,高中寢室裡和賀明裕口嗨到天明,大學宿舍裡和舍友也有或多或少的談話,隻要指向感情,他的腦海中會不由自主浮現出謝絮的模樣。
大概從十四五歲開始,他意識到他和謝絮的不同。
謝傅兩家世代交好,住處極近,從他房間的窗口,可以輕而易舉看見對麵謝家從客廳乃至三樓謝絮房間的一角。
十五歲時,那一小塊地方擺了一台天文望遠鏡,與此同時,謝絮和謝敏之間的關係越來越惡劣。
傅今洲從不認為他們這樣出身的孩子還有第三條路可以選,他的人生早已被傅臨遠規劃得完美,本科,出國,深造,實踐練手,接手集團,任何一步都不允許出錯。
很多人說他離經叛道,視規矩無物,其實謝絮才是真正離經叛道的那個。
他們從小學開始,初高中都是同窗,小時候的謝絮活潑愛笑,相信一切美好,唐遠離開後一切都變了,她變得少言寡語,臉上神色總是淡淡的。
彆人玩笑打鬨,她坐在課桌前看課外書。
他看著心癢癢,總打斷她,故意湊過去跟她說話,抽過她的書本裝模作樣地翻幾頁,拿走她的文具盒或其他任何東西,說你有本事就從我手上拿回去。
年少時的傅今洲心比天高,不會承認他好像在某個瞬間對謝絮產生了好感,他隻是覺得很不自在,看見她一個人從學校回家的時候;看見她和其他男生討論題目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