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有生之年能從他口中聽見“租”這個字,他這樣突然說起來,一開口就要租半年,每個字的意思都明明白白,合在一起卻顯得奇怪。
“租彆墅?”
傅今洲專心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漂亮修長,腕骨勁瘦線條流暢,他麵上沒有一絲不自然,像在說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賀明裕要回來了,我一直住在那裡也不方便。”
半晌,他意有所指,“那裡太偏了,離市中心有些遠。”
聽見他說“賀明裕要回來了”,謝絮第一時間想到家裡的栩栩,“那...栩栩怎麼辦?”
小貓養了兩個多月,顯而易見長大了很多,說沒有感情是假的。
傅今洲眉梢微挑,似乎剛想到這一層,思索片刻道:“要留下也不是不可能,跟他說一下應該就可以。”
他問:“這周末他爺爺八十大壽,回去嗎?”
印象裡這不是他第一次問,謝絮想起上回無疾而終的話題,順勢點頭。
傅今洲餘光一直看著她,見此淺淺鬆了口氣,又說到彆墅,“那彆墅空著也是空著,借我住半年,避避風頭。”
“避什麼風頭?”
綠燈亮起,前麵的車一直沒動,傅今洲按了下喇叭,不知是對車還是想到些彆的,臉上顯出一絲少見的煩躁,“家裡那群人。”
前麵的車開始緩緩移動,謝絮坐在副駕駛,看見前車的車主搖下車窗,一臉凶神惡煞不耐煩地向後看,卻在瞥見車標和車牌的那一刻陡然噤聲,默默收回腦袋,車窗也搖了上去。
她麵無表情收回視線,突然想到,自己似乎計劃著這個周末搬回去。
原因無他,現在住的地方離市中心太遠,她隔天有課,每回至少要提前兩小時出門,她向來不喜歡開車,這段時間在江城兩頭跑,開車的時間抵得上過去一年。
她偏頭看過去,想問租她的彆墅和避風頭有什麼關係,再者,“你可以買周圍其他的。”
蘭亭是江市有名的彆墅群,私密性好,安全係數很高,對購房者的資質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篩選。記得當時程矜買叁號院的時候,還有好幾座是空著的。
她雖然鮮少回去,但聽程矜說,周圍的幾棟一直空著,好像幾年來都沒賣出去。
傅今洲麵色不變,緩緩道:“其他幾座都被買走了。”
謝絮微愕,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奶奶最近一直安排相親,借你的彆墅避避風頭,”他言簡意賅,看不出來其他的意思,“開個價,多少都可以。”
謝絮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但不知怎麼,剛剛的計劃沒過腦子,先一步說了出來,“但是我最近打算搬回去...”
傅今洲很輕的挑了挑眉,看過來,臉上明晃晃寫著三個字:這麼巧?
謝絮頓了頓,看見他麵上的笑意,覺得他想表達的似乎不止這三個字。
那個表情,應該是怎麼你之前不住現在我一說你又要住了。
謝絮:“......”
她忍下心底不為人知的微微複雜心緒,斂了斂表情,“因為那裡離學校近——”迎著傅今洲帶笑的視線,她有些恍惚,竟然有一絲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真的在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懂,”身邊駕駛座上的男人得寸進尺,笑意越來越大,“畢竟你從小就對我——”
“有深深的仰慕之情。”
“...”她微微抿唇,冷著臉,“我沒有這個意思。”
這一路的時間格外長,傅今洲充分發揮他年少時沒臉沒皮的欠揍模樣,軟磨硬泡,取得了彆墅二樓客房和書房的使用權。
“沒事不要來打擾我,”鬆口之後,她補上這句,扭頭看見傅今洲臉上毫不掩飾的笑意,絲絲縷縷的微小雀躍驀地爬上心頭。
她從後視鏡裡看見自己微揚的嘴角,反應過來後不動聲色地壓下,餘光向旁邊掃了一眼,回神後又是清冷模樣。
接近正午,太陽高高掛在湛藍的天空上,光線透過擋風玻璃落在眼前,謝絮正因為剛剛略帶他意的對話而有些不自在,視線順著金色的光線,看見懸掛在後視鏡上的一個小巧的紅色平安福。
那個平安福看起來半新不舊,好像是經常被戴在身上留下的痕跡,依稀能辨認出最開始時精致用心的做工。下方垂著的幾條紅線略有些粗糙,沒經過處理,與上方的精致格格不入,然而到了最末端,串著的小珠子晶瑩剔透。
整體看來,有一種瑕不掩瑜的美感。
謝絮盯著那個方向看了很久,傅今洲順著視線看過去,瞥見那抹紅色,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緊了緊。
不等謝絮問出口,他恢複自然神色,動作從容地轉彎進入前方停車場,問她:“打算什麼時候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