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 “日安,鷯鶯小姐。”(2 / 2)

落槌 荊盼 5777 字 9個月前

他等了很久都沒等到某人的下文。

也不知在懊惱自己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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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崇瑞拍賣行營業。

昨晚在會場打的熱火朝天,今天改在倉庫忙忙碌碌。

薑怡妃在辦公室打完卡,奔赴庫房監督員工們發貨。

一路上感到頭重腳輕,腦袋裡仿佛有支敲鑼打鼓的樂隊。

走到倉庫門口靠牆調整狀態,她不想讓底下人看出異樣。

臉上毛孔悶悶的,她特意上了兩層粉底,遮住狼狽的氣色。

沒什麼可抱怨,酒是自己灌的,熬夜了還敢宿醉,難受也是自找的。

胃裡翻湧的感覺剛下去,倉庫裡有議論聲傳來。

“有客人買了好多有瑕疵的瓷器啊,高總昨晚的百分之九十五的成交率,多少得給這位客人嗑一個。”

“誰啊?”

“不知道,是電話委托的客人,雅君說登記的名字不像真的。”

薑怡妃被他們嘴裡的事情牽引了進去。

“他是不是買了一盒清代花瓶破碎瓷片?”她對此人有印象,主動買碎片,很有可能是拿去修複。

了解買家,意味著生意。

員工們見她進來,陸續向她問好。

薑怡妃頷首回應,視線投在剛才發言的人臉上,示意她說下去。

“對,”她迅速翻看手上的pad,“富董讓瓷器部這次征滿500件,我們審品的時候拿了些品相差點的瓷器湊數,以為肯定流拍呢。”

薑怡妃轉眼看向旁邊抱著隻青花盤的男生:“這也是他的?”

男生點點頭:“嗯,這盤子有做過修複,底部紋路很明顯。”

薑怡妃伸手:“拿來我看看。”

青花麒麟紋盤,口沿是一圈清晰的青花紋和八字吉語,盤心繪製的麒麟紋,栩栩如生,可惜一條腿上劈開道線,修補的痕跡太重。

薑怡妃感到惋惜,不知被那奇怪的人收去會有什麼下場。

“妃姐,”

雅君忽然在門口喊她,聲音有點兒困擾。

“那個黎敏又來了,她到處找你,說要谘詢拍賣師的事情。”

薑怡妃把盤子翻過來繼續研究它的工藝,冷淡地說:“我很忙,讓她彆來倉庫搗亂。”

“哦。”

這女人像是昨晚吃了癟,出不了氣,以後不打算放過她似的。

自她說起過滬城的事,薑怡妃感覺自己更不想見到她。

“還有事,妃姐。”雅君在後頭繼續彙報,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發出稀稀疏疏的聲音,“有人給你送花,我放哪兒啊......”

高傑從裡頭的貨架裡走出來,視線越過薑怡妃的肩膀,打趣道:“喲,褚康時這小子今天不送紅玫瑰了?”

“這什麼花?”

周邊人你一言我一語,薑怡妃無法再集中精神做事。

她抬眸,望向門口的雅君。

一捧藍紫相交的花束,如同清透的眼睛,沉鬱又深邃。

薑怡妃與它們對視,膽寒從腳底升上來,表情僵硬,拿著盤的手鬆了鬆。

琉璃點翠,羅綺飛燕。

是飛燕草。

身體仿佛被這一束花包圍,花香堵塞了呼吸道,綠色的根莖緊緊纏繞著腿,拖住她逃離的步伐,眼裡布滿紫藍色,滲透皮膚毛孔,陰涼寒微。

誰也沒有注意到薑怡妃的異樣,他們好奇地路過她去看那束新奇的花。

這時,黎敏踩著恨天高,氣呼呼地從倉庫另一道門進來,找到貨架旁目標後,疾步邁過去:“薑怡妃!你——啊!”

手剛要搭上薑怡妃的肩膀,鞋跟壓在泡沫紙上,瞬間滑倒。

背後忽撞來一道不小的力,似要將她魂體抽離,薑怡妃遽爾清醒,眼疾手快地抓住脫力的盤子。

“劈啪——”瓷與鐵的碰撞。

清脆一聲,吵鬨戛然而止。

回過頭,所有人都傻了。

薑怡妃低著頭,看不到表情,手上的盤子磕碎一塊落在地上。

腳後躺著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人,五體投地,鞋跟斷了,好生狼狽。

庫內空氣低壓壓的,籠罩著一層濃密的沉寂,仿佛時間被凍結在此刻,空氣如同窒息,壓彎了脊梁。

薑怡妃抬起頭,臉色陰沉得可怕。

她餘光瞥一眼地上的人,忍著火氣。

“你,滾出去。”

再投向門口,語氣裡壓迫感十足。

“你,把花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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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品的破損問題最終由她自己解決,對方買家比較開明,回了郵件,沒有選擇賠償,隻是讓她拿著東西登門道歉。

燕都的春天,陰晴不定。

吹來風裡有一股青草泥土濕腥味道。

薑怡妃提著木盒,走進鐵門,視野逐漸開闊。

綠茵圍繞著精致的紅磚老洋房,散發著歲月的滄桑和風韻。木質窗框上雕刻著複雜的花紋,玻璃窗上反射著淺藍的天空,沒有陽光,看上去缺少點生機。

她猜裡麵住得是一位戀舊的老先生,性格和藹,寬容大度。

一路上想了許多話術,希望求得老人的原諒後,還能給他留個印象。

結識潛在高質量的買家也是她的工作。

有雨絲隱隱落在額頭,薑怡妃蹙眉,加快步率。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糟心事,她心情不佳,打算速戰速決。

走到門前停下,薑怡妃拍了拍裙擺,低頭伸手去摘帽。

忽然,頗有年代感的實木門從裡麵打開。

摘帽子的動作微頓。

接踵而至的是一道年輕乾淨的男聲。

“日安,鷯鶯小姐。”

他的聲音輕輕打在雲上,破開束溫和的光。

陽光灑下來,照向薑怡妃的臉,從嘴唇攀升到眉眼,瞳孔有熱意彌漫。

呼之欲出的虛假話術刹那被風吹散,心臟真切地跳動了一下。

男人懶懶散散地倚在門板上,眼睛明亮深邃,一絲不苟的黑色襯衫,雙手抱臂。

露出白皙的手腕,熟悉的玉貔貅不在了。

他戴著她前日丟失的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