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 “要我再抱抱你嗎。”……(2 / 2)

落槌 荊盼 6226 字 9個月前

原來剛才走過的門都連接著玻璃牆後麵的房間,每扇門的背後對應不同的藏品擺放架。

隔著玻璃,她能看到所有瓷器的下方貼著標簽,簡單標記著名字,出處,製作年份,有沒有瑕疵。

最醒目的是離她最近的玻璃罩子展櫃,擺放著精致得像博物館的藝術品,墊著紅毯,由特製的聚光燈照著,青釉綠出淡雅漂亮的水色,瓶口細而頸短,瘦底,圈足。

薑怡妃按照樣式判斷出是宋代的梅瓶。

額頭離開玻璃牆,她側頭懷疑地問:“這隻是去年克利斯拍出的龍泉窯梅瓶?”

宋聿誠從容地抬手解衣領扣:“嗯。”

他站在衣架旁換衣服,身姿凜然挺拔,高窗外的光附著在他的肩寬腰窄的輪廓上,整個人沐浴著春色,一排的紐扣越來越少。

待看清腰側腹肌的紋路,薑怡妃才結束神遊,迅速把頭轉回玻璃牆。

乾淨的玻璃上仍然直播著男人換衣服的畫麵。

透明的人影,好像更性感了。

薑怡妃舔了舔嘴唇,繼續方才的話題轉移注意力:“我以為是國內哪個私人企業買的,帶回國之後一定會掛個熱搜宣傳宣傳,再捐給國家博物館。”

拍下因不良手段流落在外的國家文物,不僅僅是情懷,借文物的光給企業打廣告,威力比在各大電視台投放廣告更有用。許多民眾們會為此舉貼上好的標簽,公司聲望卓然飛躍。

可這件東西拍出後,便銷聲匿跡,買家似乎不想露麵。

玻璃牆上,宋聿誠套頭穿上一件新的灰色T恤衫,給她耐心作答:“年前已經聯絡過燕都博物館了,但還沒到送過去的時間。”

穿好衣服,薑怡妃才扭頭麵對他:“你想匿名送?”

宋聿誠自顧自在工作桌子上整理道具,應當是默認了她的問題。

他的桌上有一隻進入上色工序的青花盤。

拿起筆時,宋聿誠感覺右邊有一道灼灼目光。

他抬眼。

薑怡妃緊貼著立在那兒,撐著桌沿,彎腰,視線牢牢落在他手上,眼睛充滿了對未知的渴望,像個尋求上進的好學生。

宋聿誠把筆遞給她:“會調色嗎?”

薑怡妃眼裡亮了亮,點頭:“會一點。”

她走到他身邊,接過筆,低頭調和顏料的比例。

宋聿誠靠在椅背上,欣賞她專心的模樣。

臨近四點,窗外的光慢慢轉換橙紅,彆在耳朵上的頭發滑落,如瀑般滑過她明麗的側顏。

宋聿誠默默起身,摘下手腕的發圈,站在她身後,把墨黑披散的長發握成一把,動作輕柔地將它們紮起來。

發圈上的銀質飛燕草找到了歸宿,嬌豔欲滴。

薑怡妃倏然回眸:“這樣可以嗎?”

指背蹭過須臾柔軟,是她的臉。

宋聿誠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背在身後,拇指摩挲著那方觸感。

薑怡妃對這項任務頗為自信,她從小跟著父親研究書畫,耳濡目染。

可不一會兒,男人驗收完她的工作,搖了搖頭:“不對,淺了。”

“不可能,明明一模一樣。”薑怡妃指著瓷器上的顏色,爭辯。

她秀眉一皺,斬釘截鐵。

不服輸的學生,可以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雖然不想打擊她,但宋聿誠還是道出事實:“盤的底色偏暗,會影響上新色,給我吧,我教你。”

話音落,他接手工具,耐心地為她講解方法。

薑怡妃彎腰,手肘支在桌上,撐著下巴,視線從男人的手逐漸向上徘徊。

她眨眨眼:“宋先生什麼時候開始學這些的。”

宋聿誠輕瞥身邊人下塌的腰肢,淡回:“我家裡人以前在博物館從事過修複工作,小時候他經常把這些充當玩具敷衍我。”

說到敷衍這個詞,薑怡妃聽出了些許不滿的語氣。

她笑了笑,安慰他:“瓷片修複是高級的拚圖遊戲,平常人想玩還玩不到呢。”

“我就挺羨慕你的。”

宋聿誠緩緩扭頭,銜上薑怡妃的眼。

如墜入一池餘暉下的溫泉,胸口燙熱,泛起漣漪。

她長睫如蝴蝶般扇動,眼尾處有一道淺淺的藍色。

宋聿誠抬手抽出一張濕巾:“臉上沾顏料了,閉眼。”

條件反射地,薑怡妃閉眼。

熱氣噴在薄薄的眼皮上,泛起一股顏料與木質香混合的味道,眼尾是潮濕沁涼的觸感。

宋聿誠離她很近,以前這種情況,他們已經唇齒相交了。

薑怡妃莫名有點遺憾。

她還在出神,男人的擦拭悄然停止。

睜開眼,看到他高挺的鼻梁骨,眸光淺淺,眉心微擰。

指腹的粗糲感代替了濕巾,一下一下像在觸摸他心愛瓷器的裂紋。

被撫摸的地方傳來割破似的酸痛,薑怡妃心頭一怔,忽然想起了什麼。

她猛地與宋聿誠拉開距離,捂住眼尾背過身。

宋聿誠在後頭語氣輕輕地問:“昨晚哭過了?”

提及心事,呼吸變得沉重。

餘暉厚重的緋色壓下來,蓋在臉上,薑怡妃雙手抱臂:“嗯,心情不太好。”

宋聿誠站起來,望著她單薄的身形,深藍裙隨著天黑失去色彩,再晚些便會被夜光吞沒。

“因為工作?”

其實打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薑怡妃是找他當心情調節劑。

今天他不介意再當一次。

薑怡妃:“不是。”

傍晚起風,灌進來陰涼。

宋聿誠遙控關窗,屋裡暖和了些:“家裡出事?”

薑怡妃默聲搖頭。

宋聿誠坐在桌沿,閉了閉眼,沉聲說:“男人?”

薑怡妃回頭扯出一絲苦笑:“......聽起來很丟臉,對吧?”

男人握住空蕩蕩的手腕漫不經心地轉了幾圈,涼涼的黑眸倒映著窗外橙紅的光,熱意不達眼底,宛如極地生火,火星跳躍幾下就滅了。

他自嘲似的輕笑:“真巧,我昨晚也沒睡好。”

“因為一個女人。”

薑怡妃第一次聽到他提前任。

他眉間有些無奈,想來也是段不愉快的回憶。

薑怡妃感歎:“那我們還真是同命相連。”

大概是身邊有了同類,她不再遮掩鬱悶的心情,眼眸變得更加惆悵。

這時,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從過道傳來,兩隻小鳥的翅膀劃過空中,輕巧而和諧。

它們飛進屋內,落在案上,依偎著交頸,像是私語愛意。

薑怡妃小心伸出手指想要去觸碰,卻馬上收回。

宋聿誠看著她微抿的雙唇,落寞的身影在兩隻小鳥前顯得更加纖細。

他垂眸定神,胸口好像有東西被打破了。

“大腦分泌適當的催產素,提升血清素的分泌水平減緩皮質醇的作用有助於平穩血壓,讓人的情緒更加穩定。”

薑怡妃回過神,理解他話的速度慢了一拍。

“什麼?”

半空中,兩道視線接軌交纏。

她盯著宋聿誠深邃眼睛躍出火光般的輝色,心跟著顫了顫。

“我的意思是...”

“要我再抱抱你嗎,妃。”

逗號是她無聲的求助。

終結不了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