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青青,流水潺潺,煙雨樓台,四月正是黃梅雨,輕煙灑進關州城。
關州是地處江南的一座小城,與邊塞相鄰,重兵把守,是以鮮少有俠客涉入此城。
餘青竹撐傘行走在細雨中,鴉青色長袍襯的他身形修長,麵容清雋俊秀,街上不少女郎皆拿眼偷瞧他。
他行至街角,一玄衣女子衝出,和他撞了滿懷,惹得周邊人驚呼。
香料包撒落地,紙傘旋著掉在遠處。
花釀嘴上連連道歉,著急去扶他,然後撈起沾滿泥水的黃紙包。
“抱歉。”
餘青竹接過東西,對著她搖搖頭,一副不欲計較的模樣。
花釀行走江湖多年,自是奉行不欠人利的準則,但摸遍全身僅餘幾銅板。
她訕笑著取下腰間配劍,“這劍我先抵押於你,等我湊夠銀錢再來賠償公子損失。”
玄衣女子長發高豎,窄袖短袍,腰係革帶,英姿颯爽,一瞧便是常年行走在外。
餘青竹推回佩劍,女子在外本就不易,失去佩劍,豈不更是麻煩。
花釀顧不上太多,直接將劍往他懷裡一塞,腳步輕盈,須臾便行去幾裡外。
餘青竹將劍握在手裡,對著她背影使勁招手,眉頭緊蹙,麵上染了幾分焦急
花釀竟是忘記詢問那公子家住何方,但她並未回頭,眼前事情緊急,她沒時間再返回去。那把劍雖造價不菲,質量上乘,但來曆一言難儘,實在找不回來就算了。
餘青竹見她遠去,隻得作罷。
小女童替他撿起油紙傘,他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撐傘隱入煙雨。
婦人拉女童進屋簷,拍去她衣上細雨,搖頭惋惜道,“如此郎君,竟是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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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釀趕到郊外樟樹林,天色陰沉如墨,卻是不再下雨。
二師兄楊子謙仰麵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她蹲下查看他的傷勢,所幸他隻是被打昏。
花釀扶起他背靠著樹,卸掉他的下巴,拔開水囊,就著水喂進藥丸。
少傾,楊子謙便悠悠轉醒。
他見來人是花釀,連忙掏出懷中信紙。
“大師兄已護著小師妹將那幫人引去衢州,這便是那世子畫像,我們這就去關州找人。”
花釀接過,信紙被雨潤的起皺,她小心展開,仔細端詳。
“二師兄確定這是那榮王世子?”
正依樹休息的楊子謙聞言,仰頭看向花釀手裡信紙,隻見紙上寥寥幾筆,勾勒出一歪鼻斜嘴的醜物。
他這才憶起之前混亂場景,拍頭懊惱道,“當時情況緊急,許是小師妹慌亂中拿錯了。”
而他奔走途中,吃力應付追來的人,沒有打開看過一眼。
花釀將紙揉做一團,丟在他身側,不作言語,隻是拿眼冷盯他。
楊子謙撓撓頭,麵上抱歉,“我這就去衢州找大師兄,還勞煩師妹留在這關州探聽消息。”
楊子謙其實有些怵花釀,這三師妹自幼天資過人,武功高強,宗內同輩內少有敵手,就是為人處世有些冷硬嚴肅,遠不如小師妹穆榕榕活潑可愛。
他幼時同她還能玩在一起,後麵卻漸漸生疏。
花釀習慣於刀口舐血的生活,最忌辦事粗心,她心底不爽,但麵上不顯。
“那這段日子的花銷…”
楊子謙取下腰間玉佩給她,“花釀師妹隻管拿這玉佩去楊家商行支銀子使。”
花釀接過打量,見是楊府玉佩,她才滿意點頭,收其入懷。她這二師兄彆無長處,隻餘楊家公子這身份勉強一提。
“二師兄還是儘早啟程去衢州,再耽誤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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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月前,楊子謙、莫尋澤及穆榕榕三人接師傅密令,助榮王搜尋榮王世子下落。
三人行至山腳,正巧碰上歸來的花釀。莫尋澤最先瞧見她,眼神閃動,意味不明。
穆榕榕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天光初開,彩霞滿天,女子身披霞氣,淩冽的眉目暈染出幾分柔和。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一向話多的楊子謙也隻得摸摸鼻子。
最後還是穆榕榕開口打破了沉默,“三師姐,你回來了!我們可有將近一月沒見了。”
花釀沒想到會遇到他們三人,“這次的任務有些困難,耽擱了不少時間。”
再無他話。
莫尋澤聞言蹙起眉,儘管他竭力隱藏情緒,眼神還是似有似無地落在花釀身上。
他接近好幾月沒瞧見她了。
花釀被他的眼神弄得很不自在,隻得抬眼看向遠處。滄浪宗大門隱在山中,影影綽綽,漂泊在外,總歸還是有個落腳地。
莫尋澤突地開口,“你同我們一起下山。”
楊子謙有些不讚同,“三師妹這才從外邊回來,怎麼也得讓她回去休息。”
穆榕榕也點頭。
莫尋澤恍若未聞,隻盯著花釀,等她回答。
花釀婉拒道,“我得回去複命。”
她不欲與他們三人同行,雖是同門,情誼不算深厚。
穆榕榕拉了拉莫尋澤的衣袖,“大師兄,我們走吧。”
花釀抱拳,“就此彆過。”
山林空幽,清風襲來,花釀徑直向前,與莫尋澤擦肩而過。她被風揚起的烏發,撫過他的衣衫,眼見就要分離。
莫尋澤扣住她手腕,掏出玉牌,“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