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釀辭彆楊子謙後,雨恰好停了,她見天色尚早,便拿著玉佩去支了些銀子,托了牙人相看房屋。
關州城說大也不大,但要找人絕不是易事,她隻能先賃居住下,如有其他江湖人聞訊而來,她也可以中途截下。
牙人拿錢辦事爽利,立馬就帶她去了處民宅三合院。
竹籬環繞,粉牆黑瓦,地處城郊,周遭家戶少,環境很是清幽。
這地方不錯,花釀甚是滿意。
“花女俠這處你要不滿意,老身可就再找不著地了。”
牙人見花釀模樣,心料這生意多半成了,笑容愈發諂媚討好。這院子地段不好,周遭冷清少人息,鮮少人問津,也就租給些貧窮可憐人,這還是頭一次有人主動尋這種冷清的院子。
二人甫一進院,便有香氣撲鼻而來,西廂屋簷下放著不少香料,其中有些花釀堪堪認識,玄參、麝香、…
隻因穆榕榕喜愛製香,每日大多時候都在研究香方,對滄浪宗的辟邪劍法一知半解,武功微弱,好在她得師傅寵溺,日子倒也過得順遂。
花釀和穆榕榕住在一起,不出任務便待在院子裡練劍,有時候會替穆榕榕照顧香料,叫它們彆被雨淋日曬。是以花釀也識些香料,但僅限於幾種,多數時間還是和劍作伴。
花釀剛站在院外就已經聞到香氣,隻是很淡,她還以為是院裡種了花,沒想到是香料。
花釀麵露不悅,“我說過要安靜的住處,你沒說還有其他租客。”
眼見煮熟鴨就要飛走,王婆哪裡樂意,急忙說道,“這院子環境清幽,幾間房也是翻新過的,女俠你打著燈籠在關州也找不出二家,要不是女俠你趕得巧,恰好上個租客走的急,我哪裡肯把這院子低價租賃出去!”
王婆又趕忙拉住她,賠笑道,“那西邊房住的是個啞巴,女俠圖清淨,他嘴不能言,擾不著女俠。”
“吱呀,”正有人推門而入。
誰知道這是不是又是哄騙她的說辭,花釀有些不耐煩地拉開王婆,轉身便要走,“啞巴怎麼了?還不是能擾人清淨,這院子我不賃了。”
花釀這才注意到門口站著的男子,正是今早她撞著的那位俊俏公子。
花釀驚奇地脫口而出,“是你!”
餘青竹抱著新買的香料,恰將她上句全聽入耳。他嘴唇微抿,不發一言,低頭繞著她走開。
花釀甚覺他有些無禮,卻見他打開西廂房門走了進去。她有些疑惑,轉息大悟,這公子就是王婆口中的那啞巴房客。
那方才自己那番話被正主聽了去,雖然她沒有彆的意思,但說者無心,往往聽者有意。
王婆在一旁抄手老臉燦爛,這女俠認識這啞巴公子,那這生意今兒個絕對成了。
“女俠可還是要賃這房?”
花釀思慮片刻點頭。王婆撈出懷中書契,簽字畫押一氣嗬成。
王婆將契約一式兩份,給了一份給花釀,拿著自己的那份吹了吹,見字跡乾涸,再收入懷中。“女俠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尋我。”
花釀應下,掏出幾腚白銀,“可否替我采買些日常器物?多的便作你跑腿費。”
王婆沒想到這女俠出手如此闊綽,歡天喜地將東廂房鑰匙交給她,揣著銀兩離開采辦去了。
王婆走後沒一會,餘青竹拿著劍出了房。
花釀正往外丟雜物,上個租客離去不久,這屋還算整潔,她不喜彆人的東西,便將屋內清理的隻剩床架並幾桌凳。
花釀抬頭便見不遠處的餘青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他笑笑,可她平日冷淡慣了的臉擠出笑容來,莫名有些怪異。
餘青竹將劍給她,就轉身回了屋,不欲與她多接觸。
花釀猜他許是對那番話生了誤會,但她總不可能冒然抓著他,對他說,“你誤會我了,我不歧視啞巴。”
花釀隻得打碎了牙往肚裡吞,歎息兩聲繼續埋頭收拾屋子。
這院落分三屋,東西各一廂房,中間主房,主房應是留著不租的。
她住的是東廂房,抬頭便能瞧見那啞公子的房間。窗扇微微掀開,瞧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花釀想要清洗家什,遍尋不見水井,隻看到口水缸,她不知自己能不能用,坐在台階做了一番思想鬥爭,這才站起身走過去敲他的門。
隔著房門她聽見裡麵的“篤篤—”聲停了,接著便是擦手的聲音,然後便是開門的聲音。
餘青竹已將寬袖紮了起來,露出藕節似的手腕,外麵罩著襜衣①,疑惑地望向她。
花釀不得不承認,這啞公子生了副好容貌,望麵容如美玉,觀氣質似香草,盤條靚順,很是清俊。
她有些赧然,指了那口水缸,“那缸裡水可以用嗎?”
啞公子點點頭,眉眼仍是淡淡。
花釀想起她還沒賠償他的損失,“你等一下!”
她如風般竄入東廂,撈起好幾腚銀子就走。
花釀放緩麵部,不再緊繃,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點,“今早撞翻你的紙包,這是賠給你的。”
餘青竹默然看向她,見女子勾起嘴角,麵上卻僵硬,皮笑肉不笑,有些瘮人。
餘青竹推回她的手,不收她的銀子。
花釀見他冷漠推拒,略有些泄氣,她很想解釋那句話是無心之失,但她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說不得彆人壓根沒放在心上。
“你不收下,我心難安。”花釀說完,便將銀子又如早晨那般硬塞給他,然後轉頭便走。
這公子口啞,又是單人獨居,生活較常人定是艱苦些,所以花釀給了超出幾倍的銀錢。
這次餘青竹拉住了她,花釀下意識回頭,餘青竹正好看見她一臉同情,他嘴裡發出細碎的音調,讓花釀想起破舊門扇被推開的聲音,有些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