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清醒的頭腦被無端生出的焦慮所擾，花釀並未發覺二人是有意帶著她兜圈子。

待到她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痕跡便斷在了一處民舍前，正要抽身退走時，一聲女子尖叫劃破夜空。

花釀下意識看向聲源，還沒瞧個分明，就在這分神的瞬息，四周湧出十餘人將花釀圍在中間，刀劍對著她，像是在此等候她多時。

花釀登時明白過來，自己這是中了圈套。

有人燃了火折子，用手半護著往花釀臉邊湊，嘴裡插科打諢，“燈下看美人，月下觀花，彆有一番風味。”

花釀趁機起勢，舞劍滅了這火，劍招信手拈來，一轉眼就放倒半數。花釀詫異，對方費心思誘她入局，本以為將是場鏖戰，結果如此不堪一擊。她三下五除二解決掉剩下的人，異常輕鬆地脫身而去。

趙秋兒站在暗處，目送花釀離開，冷嗤一聲，“你的手下屬實不夠看。”

玉千麵聞言也不惱，“我拜托你的事，考慮的如何了？”

趙秋兒瞥他一眼，也不理他，而是出聲喚了海棠過來，“瞧清楚剛才那人是誰了？”

海棠點頭應是。

趙秋兒道：“可瞧見你了？”

“她從宅子裡逃出來，正好落在奴婢身邊，奴婢想多半是看見了。”

玉千麵大半夜引自己來這，估計就是演這出戲，不管花釀瞧見海棠與否，她都不能冒險留下不可控的隱患。

趙秋兒麵色發沉，看不清喜怒，斜睨玉千麵一眼，“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將我也算了進去。”

玉千麵知她看出自己的謀劃，遂大大方方的領了，“趙小姐，過獎。”

趙秋兒支開海棠，確認周圍隻他兩人後，“萬萬沒想到你竟是尋了這山寨落腳，我聽說山寨大當家常年行蹤飄忽不定，從不以真麵目示人，與你倒是相像。”

玉千麵沒想過瞞住身份，見她猜了出來，也不多言掩飾，“暗香閣的成員，人人得而誅之，咱們阿，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之後還請趙小姐多多照應。”

對於暴露暗香閣殺手這一身份，趙秋兒並不是很在意，她如今坐穩了趙家嫡小姐的位置，早就毀掉和隱去她與暗香閣的一切聯係，就算玉千麵到時候出賣她，沒有物證，任憑他一張嘴絲毫撼動不了她的地位。

趙秋兒一甩袖袍，態度強硬道：“人我自會除掉，其餘事情我不會再應。夜深了，告辭。”

玉千麵背手而立，目送她轉身離去。

他喜歡芷柔沒錯，芷柔確實替他擋了致命的一劍，但還不至於為了替她報仇大動乾戈，他還有其他更多優於她的事情要做。

之所以借他人之手殺花釀，是因為他查出闖進山寨的女子就是花釀，而他不確定她是否在無意中看到了山寨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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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釀火速回了院子，首要之事是確認小餘師傅的安危，方才的事透露著彆扭的怪異，她路上複盤，腦中一閃而過的“調虎離山”著實驚出她一聲冷汗。

她到了西廂門口，門從內被鎖上了，她使勁敲了幾下，“小餘師傅，開門，是我。”

裡麵沒有絲毫動靜，花釀心一下就提了起來，她再喚了幾聲，見還是無人應聲，她退後幾步，運氣周身，一腳就踢飛了一扇門。

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地狼藉，還有撲麵的腥味，她顫抖著手點燃桌上的油燈，果真是滿地鮮血。四周巡視一圈，在角落瞧見了昏厥的餘青竹，鮮血從他手腕流到地上，蜿蜒曲折。

花釀腦袋轟隆一聲，幾乎邁不動步子，她扶著桌子才能站住。

“小餘…小餘師傅…”

花釀急忙要靠近，雙腿卻止不住發軟，她幾乎是踉蹌著跑過去的，然後跌坐在餘青竹身旁檢查傷勢。

她探了他的脈搏，微弱到幾乎快要消失，身上有許多傷痕傷口，唯左手手腕血流不止。

花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顧不得其它，脫掉臟兮兮的外衫，從內衫上撕下一大塊乾淨的布，一圈一圈纏繞在他手腕，血慢慢暈染出來。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

除這三字外，花釀再說不出其他，嘴裡翻來覆去念叨，她仿佛置身風口浪尖，巨大的浪潮快要將她吞沒。

“我帶你去找大夫！”

花釀試圖將他攙扶起來，結果又出現無法掌控身體的情況，整個人完全泄力，雙腿不再聽她使喚，往前撲倒在血泊中。

血泊裡的碎瓷劃破花釀的眼角，再多一寸便戳破眼球，花釀也不覺得疼，身體裡的力量慢慢流逝，她再沒有力氣支撐身體，隻得用雙腿蹬著地麵，緩慢地朝著餘青竹的方向爬行。

她抓住餘青竹的衣服，借著這力一點點支撐起身子，眼淚如斷線的珠串混著她眼角的血留下，她費儘力氣跪坐著擁抱他，然後在他額間虔誠地落下一吻，血流了餘青竹一臉。

“對不起，弄…臟你了…”

她身子慢慢向下滑，最後在他唇角深深一吻，全身再也沒有力氣，癱在他懷裡，有些話雖然他聽不到，但是再不說就真的沒機會說了。

“我…也喜歡你…還…喜歡的不得了。”

滿室寂靜，隻餘油燈蓽撥聲，和窗外淅淅雨聲。

花釀的血染了餘青竹一身，無人知曉她緊貼餘青竹的某處，正有一隻黑色蟲子破膚而出，貪婪的吸食她的血液，餘青竹手腕的布條也不再滲血，所有傷口正在一一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