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沒想到他也要湊這熱鬨,皺眉,問:“你跟去做什麼?”
“若你捉妖有功,沈某為你提供緊要線索,總要攬一份酬勞來;若你不幸身喪妖口,有旁人在側,也能幫著打點後事,傳話給家宅,收一收屍。”
“……”蘇芷呼吸一窒,“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咱們也算是相識一場,不必這樣咒害我吧?”
聽得這話,沈寒山沉吟一聲:“你是要從我這位青梅竹馬長大的郎君這兒籌謀些好處去嗎?”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沈某知道,地府底下亦有孤魂野鬼欺善怕惡,許是會欺辱無人庇護的新鬼。”
“你想說什麼?”
“倘若芷芷當真要我為你考慮,那不如在你被妖怪害死之前同我婚配。這樣一來,好歹入地府時,你還能狐假虎威說一句,你上頭有人。”沈寒山抬指,戳了戳天,示意他便是她尚存於世可祈求的佛子。
蘇芷聽懂了他話裡的戲謔之意——他是想說,他作為她陽間的夫婿,可不就算(地)上有人,能罩著她麼?
配陰婚,不晦氣嗎?虧他能想出來!
沈寒山說的笑話實在是太瘮人了,饒是蘇芷這樣全然不怕鬼神的鐵膽娘子,也一時沒忍住置辦了一些紙錢火燭以及桃木劍狗血黃符紙來辟邪。
大慶都城分三大域——大內宮闕以及內外兩城。
自宮城朱雀門以外是內城,地皮金貴,寸土寸金。能在內城盤下鋪席①與院落者,非富即貴。品階低的官吏即便家中有錢,也不敢肆意居住於內城,生怕日常起居衝撞到上峰,抑或是家人仆役不知變通,犯了達官貴人哪處忌諱。
蘇芷心道,平日裡那些小官小吏,在宮中低聲下氣討好上司便喝了一肚水飽的氣,若是下值後還要同街坊鄰裡賠笑臉,從早到晚做小伏低,這日子哪裡過得順心呢?倒不如去外城購置一處宅院,地皮價低一些,鋪張奢靡一些,也無人管束,周邊住戶俱是白身平民,就他一個高官,小日子美哉。
當然,也有一些藝高人膽大的商賈斥重金買下內城宅院,就為了讓門下商籍子弟也濡一濡書香氣,好應舉入仕。君主仁慈,改了科舉製度,如今商人子女也可參考科舉,光耀門楣了。
而沈寒山說的西市便是在外城最邊際處,那是較為魚龍混雜的地界,販貨的流民與胡族時常帶貨來瓦舍售賣,內裡還設有表演傀儡戲與雜技的勾欄與樂棚。因無人管束,那處也是流言蜚語流通最快的地界,蘇芷時常喬裝打扮成普通客人探聽檢察民生。
西市熱鬨歸熱鬨,卻不合適高門貴女前去一探究竟,以免盤賣②與擔貨郎放浪形骸,衝撞了貴人。
說起這一樁,蘇芷曾經就出手救過殿中侍禦史家的小娘子。
這位小娘子膽大妄為,借了表兄的新衣,扮作郎君,帶上婢子,偷跑到西市上耍。
她一個女兒郎,眉眼都不知用煙墨畫粗,那些流民人間摸爬滾打多年練就一雙火眼,怎瞧不出來她真身呢?
流民們知小娘子俏麗,自然起了歹心。
好在蘇芷日常便是奉皇命監管坊間事,騎馬過道時,施以援手,解救了小娘子。
許是蘇芷那日著颯爽窄袖騎裝,蠱惑了小娘子的心。
貴女一回家裡,非要以身相許,同父親哭著喊著嫁她這位恩公。
隻可惜,小娘子芳心錯付,又沒盼到恩公來家中,終日鬱鬱寡歡,對外聲稱若是不能嫁蘇指揮使,便絕食一月。
事件的結局倒也不甚新鮮,這位貴女嬌生慣養,才沒餓上兩頓,就被豬腳煨筍的香味吸引,放棄辟穀,重回人間。
這趣事兒被劉副指揮學來給蘇芷聽,她思忖半天才記起那位得她扶危救困的貴女是哪號人。
蘇芷一時語塞,心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倆沒成好事,是因她乃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