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予,你……還好吧?”
林灤的聲音將我從十年前的回憶裡拉了出來,我抬頭看著他,勉強勾了勾嘴角。
“沒事。”我輕聲說。
林灤沒說什麼,起身幫我倒了一杯水擺在了麵前的桌子上,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疼,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去摸。
“彆用手,不乾淨。”林灤攔住我,轉而遞給我一塊兒乾淨的手帕。
“謝謝。”我接過手帕,將它輕輕地按在了眼睛上,沒了那股刺眼的白光,先前的不適感立馬就減弱了不少。
林灤看著我,他似乎有話想對我說,但也許是怕我難過吧,他始終沒能開得了口。
“你想說什麼?”
我背靠沙發仰麵坐著,那塊手帕被我疊成了窄窄一條蓋在眼睛上,雖然模樣看上去搞笑了一些,但好在能讓我放鬆一點。
“你……”林灤有些猶豫,“剛剛在想他?”
在聽到林灤說“他”那個字的時候,我整個人愣了一下,但好在有那條手帕在,還不至於讓我太過不知所措。
“嗯。”沉默了半晌後,我輕輕應了一聲。
我不想騙林灤,不單單因為他是我的心理醫生,而是因為我不想說謊,我討厭說謊的人。
四年前,我剛從一段極其失敗的戀愛中將自己剝離出來,精神極度不穩定,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將要去到另一個世界的時候,我認識了林灤。
林灤比我大兩歲,認識我的時候,他才剛從學校畢業,我算是他踏入社會的第一個病人,也是最難纏的一個。
和我比起來,林灤的人生簡直就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模範人生,家庭好,個人能力強,不管是學業上還是事業上都是順風順水的,就連性格也好的令人羨慕,是那種很溫和,但對待任何事都一絲不苟的性格。
遇見我的時候,我們倆就像是兩個來自不同星球的生物一樣,他看上去充滿陽光,我看上去死氣沉沉。
“你好,我叫林灤,你可以信任我,你是我的第一個病人,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這是林灤當年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也正是這句話,或多或少地將我從那個無形的深淵中拉出來了一些。
那個時候的我,沒有朋友,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幾乎除了學校非去不可的點名環節和晚上睡覺之外,剩下的時間就一直待在林灤的診所裡,一待就待了兩年。
也許是看我真的病得不輕,林灤沒什麼把握能儘快把我治好,所以他幾乎不怎麼收我的錢,我找他做了兩年的心理谘詢,前前後後花的錢加起來還沒有彆的病人一個月花的錢多。
“林灤,你為什麼總不收我錢,我有錢的,可以給你。”
有些時候,我狀態好一些的時候也會纏著他問東問西,我很喜歡和林灤待在一起時候的感覺,很安心。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就算天塌下來了,他也會幫我頂著。
“林灤。”我回過神,將杯子裡的水咕嘟咕嘟地灌下去一大半,捏著他給我的那條手帕問:“今天收錢嗎?”
“你想給嗎?”林灤問。
我笑了笑,伸手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找來找去找了張十塊的放在了桌上。
“呐,心理診療費,不多不少,剛好十塊。”
看著那十塊錢,林灤笑了,左邊臉上浮現出一個好看的酒窩,一雙細長的眼睛靜靜地望著我。
“我的谘詢費可是很高的,你就給十塊這可怎麼辦才好。”他搖著頭說。
“那就……當是給我這個老顧客打個折吧。”我開玩笑般地說。
“也行。”
林灤聳了聳肩,伸出兩根手指將桌上的錢夾走了,他探過來的時候,我整個人條件反射般的往後讓了讓,刻意與他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那段距離,就剛好是我能承受人與人近距離接觸的極限,並且這個極限也僅限於林灤,換作彆人的話,我想我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哪怕隻是麵對麵坐著聊聊天。
看到我的反應的時候,林灤臉上的笑明顯淡了許多,“看來你隻給我十塊也是有道理的,我好像能力不夠,並沒有順利治好你的病。”
“不是你的問題。”我苦笑了一聲,“是我自己的問題,林灤,我很害怕跟人接觸,特彆害怕。”
“嗯,我知道,其實說實話我也害怕,但沒你嚴重。”林灤幫我將麵前的水杯填滿,笑著說。
他總是這樣,總是努力地安撫著我,即使知道我從來不曾真正接受過他。
“這周工作忙嗎?要上幾天班?休息的時候打算和同事一起去聚會嗎?去吧,彆總把自己關著,多出去走走,對你的病有好處。”半晌後,林灤突然說。
“嗯。”我哼了一聲,知道他想說什麼。
“不怎麼忙,這周的班隻需要上兩天就好,不想去聚會,但如果你把聚會變成我的“課後作業”的話,我應該就會勉強過去待上一會兒。”
“還有,我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去跟他見麵。”
林灤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猶豫,他沒立刻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我,問我想不想見他。
想不想見他?
我腦海裡又回想起了先前收到的那條短信。
“你好嗎?能見一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