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葉純快要出門的時候開始下的,是場綿綿密密的太陽雨,怕是不會下太多的時候。
黑色的奔馳一停,阿鄭立刻跑下車子為葉純打開車門,又為她撐傘。
漂亮的紅底鞋,一截子瑩白纖細的腳踝,卡其色大衣,粉白的耳垂子,價值不菲的珍珠耳環,一雙似睡非睡的含情目…
這一切,跌入顧臣君墨色的眼眸裡,令他心猿意馬。
他端起了麵前的白瓷茶盞,輕輕呡了一口,濃重的白色水霧,掩住了他眸中的黯淡。
比起冰城的生活,現在的一切顯然更適合葉純。
那樣價值連城的珍貴美人,是應該得到掌上明珠般的對待吧。
顧臣君的心軟了下去,他不由自主的開始為葉純考慮,也許,她不等他是對的,他其實是看不了她遭罪的。
清新的茶滑過喉嚨,他其實早就原諒了她的背棄,甚至,從來沒有對此真的狠心責怪。
即便為此鋃鐺入獄,搭上了前途,也沒有真心責怪過,後悔過。
讓他難受的,僅僅是,她離開的太快了。
快到不禁讓人懷疑,她甚至從來沒有愛過他。
想到這裡,他心頭一沉。
沒有辦法原諒的,是她從來不愛他。
“你很守時。”葉純聲音清脆,她脫下大衣,坐在了顧臣君對麵,輕輕勾了勾唇。
他的責怪又飛到了九霄雲外,見到她,心情不錯,他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
就像一隻接到了飛盤的狗,聽到主人的柔聲誇讚,很輕易地就喜不自勝。
“你也很守時。”他儘量平靜回答。
服務生端來了顧臣君為葉純點好的薑茶。
今天有寒潮,溫度驟降。
薑茶映出了融融暖意。
葉純捧起杯子,嘟起嬌唇輕輕吹著。
有那麼一瞬間,顧臣君甚至有些恍惚,時光好像倒回了十年前。
他垂下了眼睫,又將目光移開,企圖管理自己的情緒。
這場太陽雨被秋日的暖風一吹,映射出粉藍的光澤。
好像很溫柔,又帶著傷懷。
“茶水不錯。”葉純讚道。
她抬眸望著他,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天真,語氣帶著嬌嗔:“顧臣君,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顧臣君心念微動,前麵的葉純和曾經的葉純重疊在了一起。
“顧臣君,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一夜春宵之後,她來興師問罪。
凶巴巴的嘟起小嘴兒,嬌俏的鵝蛋臉兒漲得通紅。
他挑挑眉,眼裡全是寵溺:“腰酸嗎?那種程度是不可以的嗎?”
“哼!”她像個炸毛的小貓兒轉過去,背對著他。
他湊過去幫她揉揉軟腰,將做好的早餐端到床邊喂她。
她是有小脾氣,也有點嬌氣。
但是。
他喜歡。
她本來就很珍貴,需要好好照顧。
顧臣君勾了勾唇角,隨即,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時過境遷了。
顧臣君緩慢的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香煙,最終,沒有點燃。
隻是疲憊的靠在了椅背上。
當時的未來和如今的過去,在心頭重疊。
那種沒來由的疼,驟然襲來。
顧臣君手心冒出冷汗,他很怕自己在葉純麵前發病失態,讓葉純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他不再看她,努力收好了所有情緒,沉默的搖了搖頭。
可這個反應,在葉純看來,是冰冷的,否認。
好似萬箭穿心一般的委屈。
葉純低下頭,紅了眼圈。
太陽雨不知何時變成了傾盆大雨,夾著凜冽的寒風。
藍天早被烏雲覆蓋,暖融融的陽光也毫不留情的被吞沒,世界,變成了,灰壓壓的一片。
顧臣君竭儘全力的控製病情,葉純極力的掩飾委屈,二人一時都沒在抬眼看對方,也沒有開口。
茶室裡放著歌:“命中注定不能靠近/愛你的事當做秘密/怕驚擾你從此遠離 /無窮儘…①”
委屈最終被咽了下去。
再次抬眸,葉純麵上又是平日裡那種溫柔的疏離,滴水不漏的神色,聲音卻比平時更冷了些:“這次見麵,是有很多關於九灣項目的具體情況需要落實商討...”
她的語速比平時緩慢,條理卻仍舊很清晰。
顧臣君卻隻聽了個大概,洶湧的情緒正瘋狂吞噬著他。
他不住的去想,葉純如緊這般成熟的模樣,是經曆了什麼?受過委屈嗎?她剛剛為什麼那樣問自己?為什麼突然忽遠忽近,忽冷忽熱?
他不明白,明明是她在自己落魄後,立刻轉身就走,為何再次見麵,受折磨的依舊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