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鏽蝕的大門傳來一聲被推動的“吱嘎——”聲響,驚動了正處於親近姿態的兩人。
少年在男子的懷裡抖了一下,隨後快速地站起身。
“多謝師兄的提醒和想要照顧我的好意,往後我會謹慎行事。道侶的選擇是極重要的,師兄無需為了照拂我而輕易選定道侶。
我對師兄頗為仰慕,師兄若是不嫌棄,如以往一般成為好友,小弟便十分感謝了。”
沈錦繡也站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沒什麼感情,慢慢朝著小師弟柔軟的臉蛋伸出手。
沉璧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任由他用手背在臉頰上輕蹭。
“你就在這樣近的地方,我觸碰你,你也不會逃。”
真是有迷惑性,看著這麼乖巧靜好,仿佛在他頭頂扣個籠子關起來,也會聽話一樣。
小師弟的眼睛裡盛裝著自己的身影呢,怎麼能說出這樣無情的話呢?
骨節分明的手指,不覺間便掐住了少年的側頰,把潔白細膩的肌膚掐出了紅色的印子。
沉璧的神情卻一點點沒變,淡然微笑地與深陷在思索裡的男子對視。
貼著牆懸掛的木質鳥籠裡,原本正以喙梳理著羽毛的小九,卻忽然扇動起翅膀,放開嗓門“哇哇”叫了兩聲。
像是一隻被拔光毛叫破了嗓子的雞,刮擦著聽者的耳膜。
沈錦繡口裡嘖了一聲,放開了沉璧的臉蛋,“真是難聽。”
小九扇動著翅膀,叫得更起勁兒了。
剛回到院裡的人聽見小九叫喚,便直接被吸引過來,推門而入。
“哥,小九怎麼啦?”
沉璧扭頭看到弟弟站在門口,一張俊美的小臉在見到屋裡情景後便是一垮。
“沈錦繡?你來做什麼?”
沉月走近過來,嗅了嗅哥哥身上的氣息,又盯著哥哥漂亮的臉看了又看。
“哥哥臉上的紅印子是你弄的?”
沈錦繡看了他一眼,卻扭頭望向門外露出來的一道瘦削身影。
沉璧也留意到了,問道:“外麵那人是誰?”
沉月仰著腦袋,享受著被哥哥摸頭的觸感,愉悅地眯起眼。
“是新來的柳先生,駱公子找來教課的。”
沈錦繡挑眉,看向一旁眼神微黯的少年,“雖然聽說了他在資助沉月,但這還真是……照顧周到。”
沉璧抬起頭,光線打在眼眸上,仿佛方才神色的變化隻是錯覺。
“駱公子確實有心了。”
沈錦繡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瘦削身影,“既然如此,你們先商議,你我改日見麵再聊。”
說著,徑自便走了。
沉璧與他相識有一年,也熟悉了不少,能感受到沈錦繡平靜的神色下,身上透出的不快與緊張。
確實……既然沈錦繡能看出來她的空靈根,駱煦煬消息那樣靈通的人,說不定也已經知曉了。
又或者這正是駱煦煬接近自己的緣由?
沉璧走出屋子,對著外麵的先生施了一禮。
“在下沉璧,是阿月的兄長,有勞先生過來了。”
眼前的男子穿著一身穠豔的紅色錦衣,身形瘦削,體態風流。大冷的天,衣領領口卻隨性地敞著,凸出明顯的鎖骨。
他的眼睛給人一種覆著霧氣的感覺,窄窄的雙眼皮,眉毛細長秀美,身上沒有酒氣,卻總帶著七分輕狂,三分醉態。
像個玩世不恭的浪子。
他那雙浸染霧氣般的眸子,將沉璧從頭發絲細細打量到足下,半晌嘴邊才冒出一句話。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沉璧聽出他在感歎自己的容貌,雖然對此人初次見麵的冒犯不以為意,但眼前這人看起來如此不著邊際,當真能教好沉月麼?
說句不好聽的,眼下的沉月懂事知禮,比眼前的先生看起來靠譜多了。
“外頭冷,先生進屋坐。”她側身讓出位置,柳紅袖沒客氣,徑直進屋了。
沉璧看著弟弟也跟了進來,“不知先生要教授舍弟什麼課程?”
“禮、樂、書、數、詩。”柳紅袖微微一笑,“駱公子有意培養令弟,還特意交待了要教授令弟一些經商處世的常識和技巧,日後或要帶著他出去闖蕩,前途大有可為。”
“駱公子要帶我出去闖蕩?”
沉月兩眼一亮,坐直了身體,“此話當真?”
柳紅袖唇角微揚,“駱公子是慧眼識珠的伯樂,若是你足夠有本事,自然會給你施展抱負的機會。”
沉璧摸了摸弟弟的頭,“去給先生煮一壺茶。”
沉月點點頭,立刻跳下椅子出去了。
沉璧看著他的身影轉過門口,略微思索了一瞬。
來了萬劍宗以後,沉月越來越獨立了,這是好事。
他似乎急於成長,希望外界認可他的本事,可也讓她這個哥哥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因為沉月想得越來越多了,甚至會為了她高興去做些表麵功夫,實際上開始有自己的小世界,展現給她的樣子不再如以往那般真實。
沉璧斟酌著開口,“先生……可否不要教授阿月經商的事?”
柳紅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哦?為何?”
“阿月單純得很,經商不適合他。”
柳紅袖的眼神飄向門口,高深莫測地道,“這個,我覺得還是要問過令弟本人吧?”
“先生與駱公子是好友?”
柳紅袖卻直接反問她,“你和先前離開的那位公子是什麼關係?”
“他是與我關係很好的師兄。”
柳紅袖把身體往後在椅背上一靠,有些不羈地看著她,“既然這樣,我與駱公子也隻是單純的相識而已。”
沉璧默了一會兒,直到門口附近的氣息離去,才說道,“先生在萬劍宗裡,若是有什麼要幫忙的,先生儘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