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和現實總歸是兩種東西,光是蜱蟲就夠他吸取教訓了。
愛德華從記憶中脫離,茫然地點點頭,“是的,有機會一定……”他的思路突然卡住,不知道說點什麼。
尤安忽然問:“你不坐嗎?”
“什麼?呃,我不累,想站一段時間。”愛德華抱著手,一副正在走神的模樣,“你有想問的問題麼?”
“有啊,例如你怎麼喜歡上我,或者說,確認喜歡我的?”尤安也不客氣,乾脆問了,“總該有個記憶深刻的‘見麵’吧?”
愛德華的眼睛突然亮起。
他舔舔嘴唇,似乎頗為苦惱,“這有點難說。能給我時間思考下嗎?”
沒等尤安予以答案,他接著又說:
“我喜歡你閃閃發光的樣子,但你煥發光彩的時刻太多啦,以至於我沒法找出最深刻的。因為它們都讓我記憶深刻。”
“……”
“尤安?”
尤安雙唇緊閉,快抿成一條線。
他想,原來我的追求者——現在他和愛德華還算不上伴侶,充其量屬於‘試用期’——是這麼看我的。
我也能變得很厲害,成為一個閃閃發光的存在嗎?
於是他在沉默中反複思索、考量著。
可在愛德華看來,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琥珀色的眼睛倒映著微微皺眉的人,眼睛的主人神情忐忑,隨時間變化漸漸慌張起來。
“尤安?”愛德華又低低的喚了聲,小狗似的祈求道:“是我做錯了,就告訴我,我一定會改正的,不要不理我。”
聽到他的話,尤安茫然片刻,隨即迅速從思緒中脫離。
他起身向愛德華道歉,“對不起,不是你的錯,是我突然想起一些事,忽然入迷了。”
愛德華仍不放鬆,他緊緊瞧著跟前的人,似乎在問,這真的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尤安回答。作為交換,他決心說出他今後的打算:“我們暫時不算情人,因為我們對彼此的興趣、愛好之類的磨合還不算明朗。我希望的的情人更類似愛人,隻是世俗無法接受我們成婚。”
“所以我想再多了解你一點,可以麼?”
愛德華的注意力則放在另個地方。
“成婚?”他傻乎乎地問,“是不是太快了?”
尤安無奈提醒他:“你有沒有聽全我說的話?我們目前還不是情人,因為我對情人的要求很高,是類似結婚的那種。”
愛德華的紅暈一下就消散了。
“好,我說。”他胡亂說著,有點沮喪,“我的缺點您也知道,大致是和人相處時有點毛病。”
“比起當思維嚴謹,研究律法漏洞的律師,我更合適當個畫家,或是專門寫作的作家之類的……當然,這些職業需要積累經驗,甚至說需要一筆錢——錢是我們都沒法避開的東西,我們吃穿住行都需要它,它是達成整個階層運轉流通的血液,對吧?”
尤安十分讚同這點:“是的。”
得到鼓勵,愛德華繼續說了下去:“我沒有爵位,我父親是個律師,我母親是個鄉紳的女兒,可惜在我十歲那年,他們乘坐火車出去旅遊,不幸遇難。”
他小心強調道:“我不是襯托我有多可憐,雖然我是獨子,但我們不熟,是管家帶大我的,我們更像是有血緣關係,卻偶爾見麵的,僅在嘴上問候幾句的陌生人。”
尤安知道,這對貴族來說算是常態。
男人關心事業,女人關心衣服和宴會,這是在林頓附近城市認為中產階級夫妻應該有的模樣。
“父親有房產之類的契約,母親的嫁妝還存在銀行裡,他們早就寫好遺囑,以防不測。”愛德華回憶著,“叔叔拿了自覺應有的一部分,成為我的監護人。他認為我這筆錢用得節省點還不夠,最好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子承父業挺不錯的。”
“於是我被安排到公學,讀了律師專業。”
“你是願意的?”尤安問。
“最初是願意,可越學就越覺得麻煩,我不喜歡它。”愛德華淺歎了口氣,“比起冰冷固定的律法,我更喜歡文字,它……它能帶來很多不一樣的體驗。”
文字的世界是瑰麗的,千人千麵,一句話在不同語境下產生不一樣的意思,這種改變令他感到著迷。
原先是為擺脫課業帶來的負麵情緒,用於消遣,可隨著不斷閱讀,他逐漸深陷其中。
“我不擅長和人打交道,比起那些無所謂的交際,我更喜歡讀書,所以我大概真是個奇怪的人。”愛德華不好意思的看著尤安,“你比我受歡迎多啦,我向你表白時,用光我了大部分勇氣,先前反複練習的預演完全沒派上用場。”
至於為什麼喜歡上……
“喜歡就是喜歡,我本來認為給你一份謝禮就解決了,但我對你突然生氣了好奇心。”
從最初的遠遠看一眼,到稍稍湊近,心中的情愫逐漸一發不可收拾。
因對方一句無心之語聯想到曖昧之事,導致徹夜未眠,愛德華不得不承認,他徹底淪陷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他雖追求愛情,但仍保留理智;他雖不滿他人的行為,但仍不輕易評判;他雖有資格驕傲,但仍保持謙虛。
雖然它們看似平平,但對愛德華來說,全是加分項。
愛德華總結道:“我喜歡你理智求愛時的模樣,我喜歡你直視自己的不完美,我喜歡你將未來可能發生的不好之處說出,從不強求——”
“這就是我心中的你。”
我為此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