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蘇晨本來還想再拉著蘇黎商量一下明天的一些細節，但還沒等他們開始討論，門就被人敲得震天響。

蘇晨心裡咯噔一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門一開，蘇晨就看到了醉醺醺的蘇昌成站在門外，手裡還拿了一個黑色的包裹。

“你來乾什麼？”蘇晨警惕地盯著麵前的人冷聲問。

“怎麼？我兒子明天結婚我這個當爹的不能來啊？”蘇昌成用一雙渾濁的眼看著蘇晨問。

蘇晨沒說話，兩人靜靜地在門口僵持著。

蘇黎見蘇晨去開門半天都不回來，忍不住起身走了過去，在看到蘇昌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明天結婚？”蘇黎問。

蘇昌成一哂，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

“這條街上都傳遍了，說我老蘇家二兒子要結婚了，對象還是個男的，菜市場的那群臭婆娘舌根子都快嚼爛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到底什麼意思？”蘇黎冷著臉問。

“沒什麼意思。”蘇昌成看著他的眼睛說。

“她們那群老娘們懂個屁，男的跟男的怎麼了？有他媽什麼好奇怪的，你老子我活了一輩子什麼沒見過？你放心，明天等你結了婚我再去找那群臭婆娘理論去。”

蘇黎眼神動了動，他不知道蘇昌成是不是又喝多了，因為這種話平時在他嘴裡是萬萬聽不到的。

但不管他到底有沒有喝多，那天晚上，蘇黎為了三十年來，蘇昌成說的唯一一句人話而破天荒地沒將他趕出去。

也許，蘇黎隻是不想破壞結婚的大好氛圍，再也許，他隻是單純地希望自己跟米浪的婚禮上能出現一個長輩，哪怕是蘇昌成這種永遠靠不住的長輩也好。

……

婚禮的儀式並不複雜，米浪都是按照蘇黎的意思辦的。

蘇黎喜歡簡單一點那就簡單一點，蘇黎喜歡白色的花，那他就把整個飯店都擺滿白色的花，但他沒想到，他居然會在婚禮上看到蘇昌成的身影。

“你又想乾什麼？你到底要把他折磨成什麼樣你才肯罷休？”

米浪在飯店角落裡，將蘇黎死死地護在身後，紅著臉衝著蘇昌成大吼。

誰能想到，蘇昌成昨天帶來的那個黑色包裹裡，裝著的竟然是一套西服。

早上出門前他還特地洗了澡，讓蘇婉給他吹了頭發，現在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完全看不出是個幾十年無所事事，愛酒勝過愛親兒子的老混蛋。

“我能乾什麼？當然是過來看我兒子結婚的，小子，彆怪我沒提醒你，你跟我兒子結了婚以後，就得跟著他叫我一聲老子。”蘇昌成盯著米浪的眼睛，不慌不忙地說。

米浪看見他就來氣，立馬回懟道：“我老子早就死了，骨灰都被我揚了，怎麼著？你也想試試那個滋味兒？”

蘇黎在他身後拉了拉他，小聲提醒道：“彆說這些，他大概就隻是來參加婚禮的吧，要是待會兒他敢鬨事的話，你再收拾他也不遲。”

米浪衝蘇黎微微點了點頭，大手與蘇黎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一雙眼靜靜地盯著蘇昌成。

“老頭兒，我盯著你呢，你最好彆給我出什麼幺蛾子。”

蘇昌成看了一眼他們倆牽在一起的那兩隻手，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哼笑聲。

“你小子真可以，十年前你就護著我兒子，這都十年了，你還護著他，他倒是真沒看錯你。”

“你知道就好，有我在，誰都彆想傷害他。”

米浪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帶著蘇黎走遠了，蘇昌成看著他們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笑意。

片刻後，主持人舉著話筒上了台，在一段聲情並茂的祝福詞後，蘇黎在眾人的注視下牽著米浪的手上了台。

蘇黎握著話筒，有些緊張，深呼吸了幾下後，將自己的左手舉起來對著台下。

“戒指我們已經提前戴好了，我也說不出什麼煽情的話，但我唯一想對阿浪，也就是現在站在我身邊的這個人說，米浪，你真的是我前二十八年裡所有的幸運，米浪，我愛你。”

米浪站在蘇黎對麵，笑著看向他，腦海裡不斷地湧現出了各種時期的蘇黎。

有十年前他們初次見麵時的，也有蘇黎纏著他表白時的，更多的是蘇黎看著他笑的時候的樣子。

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蘇黎的笑還和當年一樣，乾乾淨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蘇黎，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了。”米浪看著他，隻說了一句話。

台下的蘇晨抱著蘇婉相擁而泣，一旁站著的麥殿安也早就哭成了淚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蘇黎和米浪這一路走來，到底有多麼不容易。

兩個什麼都沒有的人，他們隻能互相抱著彼此，在一個又一個的寒夜裡取暖，除了那份堅定不移的愛，他們其實什麼都沒有，但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加珍貴呢？

還不等主持人說出那句請新郎親吻新郎，蘇黎就已經和米浪在喧鬨聲中旁若無人地接起了吻。

蘇昌成站在台下看著他們，一吻結束，他提起酒瓶喝了口酒，一個人推開門搖搖晃晃地走出了飯店。

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兩個兒子結婚，他至少得參與一個吧，這樣等他死後才好跟他那早早就死掉的老婆炫耀，你看看我，兒子結婚的時候我就在台下看著他呢，不像你，早早就死了什麼都看不到。

等婚宴結束，蘇黎再想起蘇昌成的時候，他已經又消失不見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但從麥殿安拍得照片裡，蘇黎還是找到了他的身影。

照片上，他跟彆的父親一樣，舉著酒杯笑得很開心，蘇黎對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最後將它放進相框裡掛在了牆上。

米浪的西裝外套已經不知道丟去哪裡了，等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帶著滿身的疲憊與掩藏不住的興奮抱住了蘇黎。

“新婚快樂，蘇黎。”

蘇黎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新婚快樂，米浪。”

“你看這是什麼？”米浪從兜兒裡掏出兩張疊在一起的紙，在蘇黎麵前晃了晃問。

“什麼啊？”

蘇黎衝他攤開手，米浪將那兩張輕飄飄的紙放在了他手心。

紙上赫然寫著結婚證三個大字，蘇黎愣了一下打開看了看，裡麵居然也幾乎和真的一模一樣。

“你什麼時候畫的？”蘇黎問。

米浪從牆上取下一個空著的相框，將那兩張紙整整齊齊地放進去，又把相框重新掛回牆上，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是畫的，是我自己用手機合成的，真的我給不了你，但這個對我來說也算是真的了，起碼真的是我親手做的，一輩子就隻做一次的那種。”

蘇黎有些感動，伸手將米浪拉到自己身邊，兩人順勢一起滾到了床上，蘇黎吻了吻米浪的短發，輕聲說：“寶貝兒，我永遠愛你。”

米浪笑了笑沒說話，任由蘇黎抱著他，一直到夜深人靜，空中就隻剩下一彎月亮的時候，蘇黎才聽到他對自己輕聲說。

“老公，我永遠愛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