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在廣闊的草地上奔馳,直到一處小河前停下,待身上的二人下去,這才低頭飲水。
鹿然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望著一眼望不到邊的草地與大山,深吸口氣,忽然覺得無比放鬆。
她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汪冰涼的河水撲在臉上,帶著濕漉漉的臉,笑盈盈的扭頭去看身後抱著胳膊,正盯著她看的梁江安。
“如何,小王沒騙你吧,這地方你絕對喜歡。小王沒事的時候就喜歡騎馬來這呆會。”
“還真是好地方,要是能經常來散心就好了。”
她從懷兜裡取出帕子,隨便抹了把臉便起身,走到一顆樹下躺下,頭枕著胳膊望著藍天白雲,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她始終是那個自由的鹿然。
梁江安吹了吹口哨,那喝好水的馬兒便就地趴下休息。梁江安踩著枯葉嘎吱作響,走到鹿然身側坐下,一手玩弄著身邊枯黃的草,似是回答她剛剛的自言自語。
“想來還不簡單,悔婚,我天天帶你來。彆說是這,整個花朝,你想去哪,我便帶你去哪,如何?”
唇角的笑凝固在臉上,鹿然猛地坐起身,望著梁江安的側臉打趣道:“你不怕你三哥揍你?”
這次倒是梁江安認真起來,他扭過頭,直勾勾的盯著鹿然,道:“你們不是假的麼?我都聽到了,三哥那人悶,心思都在皇位上,也未必能護你周期。你我都喜歡遊山玩水,皇位什麼的,我沒興趣,我們才是一類人,又何必同我三哥湊在一起。還是說,你當真是細作?”
沒想到花朝的這三位都是打直球的選手,一個心狠手辣直截了當,另外這倆……鹿然笑笑,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彆開玩笑,咱倆可剛認識沒幾天。”
“這花朝,你還是第一個投我脾氣的女子。你和你的代步車,我都喜歡。你若願意,等三哥回來,我便去找他。父皇那邊你也不必害怕,我自有辦法。”
梁江安一臉認真,語氣都剛強有力,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成分。這讓鹿然覺得有點頭疼,她收回手,垂下眸薅著地上的枯草,低聲道:“五殿下彆愚弄草民了。既然五殿下都知道,那草民就直說了,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攢夠了銀子會離開池州。”
“你要去哪?”梁江安詫異的問道,手上一用力,幾根枯草被連根拔起,風一吹,滿是土腥味。
鹿然搖搖頭,笑著望向遠方,道:“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若有良人便成親,沒有,自己樂得瀟灑一生。你和三殿下都是皇子,定然有很多不得已,所以千萬彆拉我下水。時候不早了,再不回蘭兒該著急了。”
話落,鹿然撐著胳膊起身,撣了撣身上的泥土,朝著來時路走去。梁江安見狀,忙爬起來,吹了吹口哨便把河邊馬叫了回來,他縱身一躍,慢悠悠的走在鹿然身側。
“小王不喜歡強求,但若是你哪天反悔了,小王隨時歡迎。”
晚霞漫天時,宮裡傳來了消息,三皇子梁江毅帶著一個老人家進宮覲見皇帝。
一張白紙沾染墨點,隻需要隨手一筆。但白紙想要重新恢複如初,反而不知要經曆多少程式。
鹿然從細作,到普通茶商的孫女,這一路讓她再回味起來,除了惡心隻有恐懼。好在此事坐實了她的身份,梁江懷再也不能動她分毫。而再見梁江毅,眼底竟流出一絲絲的委屈。
但她向來不是那種哭哭啼啼的小女兒,也不過是在他一句:“回家吧”時伸出手,偷偷去拉他的手指。
回府那日,梁王府上下異常熱鬨。嬤嬤特意準備了火盆,說是給鹿然去晦氣。王生從廟裡請了平安符,說是保佑她日後平平安安。還有一眾平日嚼舌頭的廚娘,特意給她準備了不少糕點,見她回來了高興的直抹眼淚。
鹿然也不管那眼淚是不是現擠出來的,隻管照單全收,乖巧的如同另一個人。
就連蘭兒,都難得露出一副小女兒的姿態,吸著鼻子說:“姑娘回家了,日後再也不受那些欺辱了。”
去過晦氣,吃過飯,又問了店裡的情況。得知喬墨池工作努力認真,沒少給店裡拉客戶,這懸著的心才放下。
浴火重生,梁江毅問她要何賀禮,鹿然想起那日送他的原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我還是想……學寫字。”
日落餘暉灑進梁江毅的書房,將一片歪歪扭扭的字染上一片金燦。
鹿然站在桌前,手指還是有些不習慣拿筆姿勢。手背緊貼著梁江毅的溫度,每一筆一畫,都帶著他的力度。
“早知道小時候應該和鄰居家的爺爺學書法。”
寫了一個多時辰,鹿然的手指發酸,她撇撇嘴,身子向梁江毅的懷中靠了靠,覺得腰都酸了。
“聽你表哥說……你的家鄉,和這裡不一樣。”梁江毅的下巴落在她頭頂,目光雖柔,但語氣還是透著一股試探。
“呃……他都和你說清楚了吧,你當時是不是覺得他腦子有病在胡編亂造?”
鹿然捏著筆,趁著他分神之際,將筆峰轉了個彎,原本蒼勁的字體,瞬間圓潤了。
頭上的視線隻淡淡瞥過一眼,又覆著她的手,帶著寫了一個“是”字。
“我們用的筆可比你們這個方便多了,以後有機會做一個給你看看。興許還能推廣一下,開個文具店也不錯。”提到賺錢的路子,鹿然雙眼都放光了,她的花朝首富計劃正在前方衝她揮舞著小手絹。
頭頂傳來一句沉沉的:“好”。鹿然手一鬆,從他懷裡跑出去,伸著懶腰道:“不練了,今日就到這,手都酸了。”
說完,便小跑著出去,生怕晚一步梁江毅就給她抓回去重新練字。
書房內,梁江毅盯著桌上還未寫完的白紙,緩緩落下一筆。
“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