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奉閣主之命,也為此書而來。”徐清也站起來,沉聲說,“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事相求。聖女曾說知道我舍妹去向,還以此作為籌碼,聖女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我目的已經達成,告訴你也無妨。”陳寶慧道,“我有一故人之友也被送入過蠻沙敵營,是那批人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她說她曾見過一個小姑娘總是念叨她的哥哥。對了,那小姑娘手心有一塊燒傷的疤……”她注意到徐清情緒不對,沒再說下去。
徐清癱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
五年前,邊境蠻沙來犯,因軍需不足,邊境守軍屢戰屢敗。當地的官員為躲避朝廷追責,竟將眾多童男童女送入敵營。
明明料到這個結果,但當被蓋棺定論時仍讓他痛到無法呼吸。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葉昭輝把鋼爪搭在臂側,“解決當下之事才是重中之重。”
“我與徐清同屬斂輝閣門下。”照玉斜倚在把手上,撇著茶沫,“《萬兵之器》我們閣主也勢在必得。”
隱月宮與斂輝閣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現在為了《萬兵之器》必定會大打出手。兩方相持,必有死傷。
“我不是大善人,什麼忙都得幫。”陳瑞雲誰也沒看,“《醫毒方》我已經交了,至於《萬兵之器》……怕是要讓幾位失望了,它本就不屬於我,我沒有權力決定它的去向。”
正當幾方相持不下時,陳寶慧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匆忙扶住額頭,茶水被掃翻在地。與此同時,照玉和陳瑞雲也垂著頭,將暈不暈撐在桌上。
李和光渾身被一股奇異的昏沉包圍,在額前垂落的發隙間他看見一人掀袍進來。嗡嗡的說話聲,像隔了一層門板似的縈繞在他耳邊。他用力甩動腦袋,可這該死的眩暈來得一陣比一陣猛烈。李和光眼睜睜地看著梅念真等人踏出門外。他捏緊拳頭怒砸在桌麵,最後終於堅持不住,同陳寶慧一起趴在桌麵上不省人事。
雨還在下,角落的細煙逐漸隱滅。
照玉和陳瑞雲服了解藥,雖然意識昏沉,但四肢已經慢慢恢複力氣。
“院子的地下安了一種叫‘玄天沉’的毒礦石,見了光便會散發毒煙。自十多年前堂主的腿被打傷後,他未雨綢繆,暗中做下許多準備,以防飛來橫禍。今早堂主吩咐我在你們房裡放好解藥,所以你倆沒事。”文野走在前麵帶路,“沿著這條路走,聖女的人發現不了你們,可以安然無恙地走出落珮堂。”
“為何要幫我們?”梅念真扶著陳瑞雲,“先前放走青瑣的是你,現在放走我們的又是你。你和池百瑛到底想做什麼?”
“你都知道了?”文野像是如釋重負,“此事說來話長,現在我另有急事。日後若有機會,我定會親自解釋清楚。”
徐清意識到什麼,他問:“你要回去?”
“是。”文野說,“玄天沉已經發作,我得早點趕過去,給他們服用解藥。”
玄天沉並不是所謂的迷藥,而是強勁的毒藥。如果沒有及時吃下解藥,就會在昏迷中喪命。若不是情況緊急,池百瑛絕不會劍走偏鋒,用這樣的辦法救人。
總而言之,池百瑛沒有真正做過傷害梅念真的事,危急時刻反而幫了她一把。即便梅念真不能理解文野的想法,如今她也不好橫加阻撓。
天已經大亮,烏雲彌散,旭日東升。
兩人扶著人並肩走出落珮堂,一路無言。臨分彆時,徐清說:“今日一彆,日後再難相見,過去的利益糾葛一筆勾銷。我答應你不再貪圖《萬兵之器》,可否將滅魂散的解藥給我?”
沉默片刻,梅念真說:“我已經給你解藥了。”
他想了想,滅魂散的確很久沒再發作了。
“什麼時候?”
“半夜三更,你敲我門的時候。”
那次……他還在她房裡睡了一宿。
“你打算去哪?”梅念真問。
“邊境。”徐清道。
妹妹流落蠻沙生死未卜,他要去找她,哪怕迎接他的是一副骸骨。
梅念真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句“保重”。
——
回到回春穀時,已是初冬。師父第二天一頭紮進西麵小屋再也沒出來,日子又像是回到了她一人生活的時候。
梅念真躺在樹下,百無聊賴地把玩著玉佩。這枚玉佩是從徐清那得來的,上次臨走時她忘記歸還給他。她舉起玉佩,透過中間的小孔看太陽,忽然發現內部隱隱約約透出個字。梅念真湊到日光下,仔細瞧了一番,仍舊看不清。
快到正午,梅念真起身回了竹屋。師父閉關的半個多月裡,她每日要備好飯食,供師父食用。
西山小路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雪,踩上去會留下淺淺的印子。梅念真冒雪上了山,她像往常一樣把飯菜放在小屋門口。
她把昨日的碗碟放進食盒裡,朝門內囑咐道:“師父,午飯我放在門口了,你記得趁熱吃。”
豈料今日陳瑞雲竟應了聲,她半個多月沒有講話了,聲音有些啞:“念真,你等等。”
門從裡麵打開,陳瑞雲神色淡淡,她把一個布包遞給梅念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