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書生手裡握著包金紅木杖,道:“既是東家的決定,那我們這些做客人的也不便插手。”他抱拳,“諸位,告辭。”
兩人一前一後,準備跨出門,豈料一把闊刀當胸橫在前麵。
瘦書生驚懼回頭,壯書生站著沒動,冷冷道:“這是何意?”
雙方劍拔弩張,惹得店家冷汗直流。
他小跑上來,賠笑道:“客官息怒,小店有規矩,離店時須得摘了麵具才能離開,還請各位爺體諒體諒,請摘下麵具罷。”
“一派胡言!”壯書生怒不可遏,“既然離店要摘麵具,進店時又何須戴上?你們這般反複無常,做什麼生意?!”
店家舉起掌,對著自己臉上就是一下:“都怪小的一時心急,沒說明白,爺稍安勿躁,”他指了指矮台後邊,搓著雙掌道,“小的在那邊準備了房間,專為各位爺揭麵時準備的。諸位行個方便,隨小的走一趟罷……”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動作,誰也不知道東家、店家和鬼頭麵具三方怎麼走到一塊的,更不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長袍公子覺得好笑,道:“溢香酒樓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怎麼就沒聽過‘離店要摘麵具’的規定,”他上下打量店家,“不會是方才掌櫃的……你自己定的新規矩吧?”
他特意將“離店要摘麵具”幾個字咬重,以宣示自己的不滿。
店家聽出了他不痛快,但也沒奈何,隻好求救般地看向為首壯漢。
《萬兵之器》還沒到手,為首壯漢自然不能讓他們輕易離開。
他以身作則,先摘了麵具,道:“我魏八堂堂八尺男兒,行得正坐得直,摘麵具麼?小事而已。”
魏八臉上留著一圈絡腮胡,滴溜圓的大眼掛在他那張黝黑的臉上,更顯凶悍。
曹亥冷笑一聲,沒說話。
除梅念真外,全場恐怕就曹亥曹公公一人不是男人。梅念真偷偷看了眼曹亥,不禁為魏八捏把汗。
大臂紋蛇的那個男人也摘掉麵具,他是個狹長眼,薄嘴唇,露出的麵孔平平無奇,滿臉的凶相比之魏八有過之而無不及。
瘦書生正猶豫著要不要摘麵具,手卻早早被壯書生按下。
壯書生道:“話不是這麼說的,是不是男人跟摘麵具有什麼關係?你要這麼說的話,不是男人就可以不摘了?那曹公公……”
曹亥倏地看向魏八,眼刀淩厲,像是生生要把魏八剜死。
“公公稍安,”大臂紋蛇的男人畢恭畢敬地拱手,道,“公公身份舉座皆知,無須揭麵;而公公身邊的這位公子……想必也是宮裡人,同樣不用摘。二位若是無事,可先行離開。”
曹亥甩了下麈尾拂塵,道:“閣下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你可知我曹亥是什麼人?”
話音剛落,人就已經躍到魏八身前。魏八閃身,拔下攔路的闊刀,轉身格下曹亥這一擊。曹亥的拂塵卷住闊刀,意欲從魏八手中奪走它。
是了,閹人最是記仇。
正打得不可開交時,一聲驚叫穿過二人,鑽進梅念真耳內。
“梅念真,”大臂紋蛇的男人扼住那小孩的喉嚨,“我知道你在這。要是你再不現身,他可就要因你而死了!”
梅念真正欲上前,卻被素霓攔住,他小聲道:“且聽聽他怎麼說的。”
魏八和曹亥都停了手,袖手立在一旁。
大臂紋蛇的男人道:“都經曆過生死了,怎麼,生死之交還比不得死物麼?”
梅念真怎會不知他口中的“死物”是什麼,但就現在的情況,實在叫她難以下決定。
正當她躊躇間,店家忽然大叫一句。
梅念真抬頭看過去,隻見捧花梨木盒子的夥計雙眼流血,倒在台上,盒子翻倒,裡麵的《萬兵之器》上卷早已不見蹤影。
魏八把《萬兵之器》揣在懷裡,得意道:“上演什麼深情戲碼?不如用搶來的實在點兒。”
大臂紋蛇的男人低罵一句,丟開那孩子,揪起魏八的衣領,衝他臉上就是一拳。他恨恨道:“叫你冷靜點冷靜點,你看看他娘的都乾了些什麼?”
魏八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早看這高高在上的男人不順眼,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處。
梅念真不知道這倆發生了什麼,她快步上前,想要救下那小孩。就差一兩步的距離時,大臂紋蛇的男人忽然起身,一腳踹開那小孩,踩住他胸口,道:“原來你就是梅念真。”
小孩的頭磕到地板,正頭昏眼花,胸口又被踩了一腳,他喉中腥甜,竟嘔出口血來。
梅念真道:“小朝!”
小朝摜掉臉上的鬼頭麵具,露出青紫的臉,道:“梅姐姐,對不起,我太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