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正是澹台明方與楊量之事,梅念真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便不再多想。隻聽屋裡的火堆劈劈啪啪地燃著,明黃的火光映在徐清臉上,更顯他安靜祥和。
梅念真從火堆裡撿出一根木炭,以它作筆,在先前沒寫完的《新修醫毒方》上塗塗寫寫。
直至天光大亮,陽光透過破爛的屋頂投射在梅念真眼前,她才放下筆。此時徐清也睜開了眼。
兩人出了院子,往外邊的栓馬石走去。
一匹棕黑的高頭大馬正立在院外,徐清跨上馬背,垂手拉上梅念真。
正要打馬走時,側邊傳來哨聲。梅念真側目而視,見萬天雪大馬金刀地坐在另一座被荒棄的屋子頂上。
她身上依然穿著那身殷紅的勁裝,肩上跨著把黑沉沉的弓,頭發高束,目光沉著。她見倆人看過來,並著兩指在額邊一劃,朗聲道:“徐清啊,你倒是好命。”說著,她跳下屋頂,徑直來到兩人麵前。
徐清與梅念真相視,俱不明所以,二人一前一後下了馬。
徐清道:“怎麼個好命法?”
萬天雪笑道:“剛來就有地方歇,”她似是看了眼梅念真,“哪像我,一路跟過來連口水都沒得喝。”
此間話語之義不言而喻,她定是在徐清出府後一路跟隨。
梅念真拿不準她的態度,隻當她還是原先那個阿雪。
她解下馬背上的水囊,熱絡地拋給萬天雪,等她喝完試探道:“這麼說你也發現了你爹的奇怪之處?”
萬天雪把水囊遞還梅念真,聞言一驚:“我爹?我爹有什麼奇怪的?”她用那隻套著白玉扳指的手指著徐清,“要論奇怪,倒不如你徐大哥奇怪,一聲不吭就離開萬家莊。”
她話中滿含責怪,說得徐清很是愧疚。他訕訕道:“我留了書信,不知義父有沒有看見?”
“看沒看見我不知道,”萬天雪攤手道,“不過看見又能怎樣?這莫峰主已經到了,現在趕回去也於事無補。”
徐清慌道:“莫峰主什麼時候到的?”
萬天雪道:“昨日早晨我爹來信,說是到了開封。我估摸著今日就該到了。”
萬家莊與斂輝閣俱在鄭州,距開封不足一百公裡,莫無己若是輕裝出行,合該到了。
梅念真見徐清麵露歉意,便道:“也不是毫無辦法,隻盼阿雪願意幫這個忙。”
萬天雪點頭道:“好說。”
梅念真道:“既然不能決定莫峰主來的時間,但可以讓他在萬家莊多留一會兒。”
這個“留”自然不是明著讓他等,須得使點手段,否則亂了待客之道可就會落下是非。萬天雪大悟,立刻買了隻當下傳信常用的鐵皮信鳥,給萬隨化回了信,讓他一定得留下莫無己。
萬天雪回信的時候,梅念真兩人已經踏上去斂輝閣的行程。
當然,梅念真留住莫無己也有自己的考量在內。
隻見二人並轡,沿山路迤邐而行。這條小路是近道,雖難走,但花的時間相對官道來說較少。
徐清擔憂道:“義父對《萬兵之器》早有打算,你跟著我回去凶多吉少。我怕……有事發生。”
梅念真道:“若是如此,我還真不會送上門去。”她側頭看著徐清,“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澹台明方與太子的事嗎?”
徐清點頭道:“記得,你說澹台明方與太子見過麵。”他睜大眼睛,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急問道:“莫非你懷疑澹台明方是那莫無己?”
“正是,”梅念真看著眼前漸落的紅日,“要想查清我爹娘為誰所害,就得找到當年在場的所有人,已知我師父和張崇陽都不在人世,而他們也不是罪魁禍首。所以我爹的師弟澹台明方就顯得尤為重要。如果他沒有死,多年來卻隱姓埋名,那麼真正的凶手肯定尚在人世,甚至對他還有威脅。即使消除不了威脅,我也要知道當年所有的事,要找到除我以外我爹的其他親朋好友。所以這次的萬家莊,我非去不可。”
驀地,她又想到莫無己既是裂空峰峰主,想必師出名門,而她爹賀昶師出何門她又從未聽人提起過。
於是她把這疑惑向徐清問了。
徐清思索片刻,道:“你爹橫空出世,也曾有人好奇過他的來曆,卻均無所得。莫峰主二十五歲初入江湖,與長風道長一戰成名,此後便銷聲匿跡。此前他一直在裂空峰潛心修煉,至於師兄師弟什麼的,也未曾聽過。裂空峰向來不問世事,這二十年來,也隻有莫無己拋頭露麵過了。”
梅念真頹然道:“那倒真是個傳奇人物。”
徐清見她心不在焉,便安撫道:“英雄不問出處,你也彆多想了。”
大約八|九日,二人終於到萬家莊,誰知迎接兩人的竟是紅發的赤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