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設施下方的時候他才發現門口掛了個今日謝客的牌子,黑羽快鬥看著一天都沒有停下轉動的摩天輪,要說檢修也不該這樣保持運行啊。他走到售票處,看到年輕的管理員正埋頭閱讀文庫本的小說,他反手敲了敲玻璃,對方抬頭,看見他時愣了一下:“工藤先生,您準備回家了麼?”
原本正打算問問情況的黑羽快鬥眨了眨眼睛,話到嘴邊忽然拐了個彎:“嗯……沒有。”
“哦,”對方點了點頭,隨後低下頭,慢吞吞打了個嗬欠,“那您打算走了的時候再跟我說吧。既然今天工藤先生包下了摩天輪,我們就運營到您打算回去為止……最長到園區關閉時間,再晚就不行了。”
黑羽快鬥說好,謝謝提醒,於是沒買票,從管理員開的小門溜了進去。
那是很短的一段,孤行的道路。在此之前,黑羽快鬥已經孤身一人走了很久很久。
從他八歲失去至親,又在八年後知曉真相,在他還未成年的十六歲,那個知曉了一切陰謀和黑幕,一切藏在畫像背後的密室之謎的滿月之夜開始,他已經這樣很久了。
一路上他好像回憶起了很多很多往昔的記憶,那些作為怪盜存活的漫長月夜,潘多拉一直杳無音信,殺父仇敵也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失去了線索和蹤跡,他飛翔於光影迷離的深夜都市,沒有方向,沒有歸處,就像迷失在一個看不見結局的長鏡頭裡,逆行於世,溯遊於命運的大勢洪流。
然後忽然有一天,神神叨叨的魔女說他要完蛋了,命運的鐘聲將帶來光之魔人,要把白衣的惡徒誅儘殺絕。他一貫自負於才能,堅信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從不相信所謂的預言,所以黑羽快鬥懷疑,黑羽快鬥不屑,黑羽快鬥冷笑。都說聰明人看旁人的眼光最為刻薄,那他絕對是天下第一刻薄人。誰也不能馴服縱橫天下的大怪盜,他是天生反骨,注定要生存於規格之外的領域,月亮來打光,天空為舞台,全世界都為他隨演,叛逆和恣意是他身上最鮮明的標誌。
但是工藤新一注定要讓他大吃一驚,初次相會就迫使他放棄了引以為豪的自由天空,落回了紛紛擾擾的人間,這般體驗,絕無僅有。後來他們陸陸續續有過幾次交手,以不同的麵貌,以不同的形式,各自都有占據上風的機會。魔術愛好者聚會的那幾日相處中,黑羽快鬥察覺到自己開始在智謀對決以外的領域關注這個偵探,又在一同揭曉又保留了世紀末的秘密時衍化成不可言說的好感。
他一改往日對偵探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習性,開始好奇,開始觀察,開始在作案之後不那麼緊迫地離開原地。漸漸地,幕後的停留成為一個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小習慣,話題從謎題的答案、魔術的手法漸漸延展到更加漫無邊際的閒適主題。黑羽快鬥意識到對方每次行動都止於追上自己,而非抓住自己,達成目的就會表露出滿意氣息,對手間針鋒相對的敵意轉瞬變化成微弱的友善信號,不禁在內心驅使下向對方靠得更近。
黑羽快鬥慢慢更喜歡他了,一改昔日那些有關藝術家與評論家的傲慢定義,對他承認彼此就像海與天一般相互映襯的對等關係,將這位名偵探比擬為怪盜不願相見的戀人,並肩作戰之後為他獻上滿懷愛意的戰士勳章,傾情演出完畢也不忘為他放飛潔白美麗的鴿群作為獻禮。
單單這些還不足夠,怪盜還自願伸手邀請,懇請他解開自己掌心的謎題。
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們已經在各自的命運軌跡上平行行走了太遠太遠的距離,遠到在視野儘頭的故事裡變得無限接近。大學的入學式上黑羽快鬥偶然與工藤新一的目光交錯,刹那間改變氛圍的空氣告訴他彼此都對那些風月無邊的故事心知肚明。
會不會已經太近了?對於一名怪盜和一名偵探。黑羽快鬥反思過,警醒過,甚至為了改變現狀而有意回避了一切與工藤新一產生日常交集的可能性。
但是事實證明,他根本無法抗拒工藤新一。那一雙洞察了世間萬般真相的偵探眼睛,無論何時都注視著他的本心。無論俏皮活躍的黑羽快鬥,還是神秘孤傲的怪盜Kid,在名偵探的視野中從來都屬於完整的一體。
所以要如何讓他不愛他?如何不對他懷有尊敬和傾慕之情?
怪盜是最擅長打破常規的一種角色,黑羽快鬥的本性深處存在著很深、很不講道理的掠奪欲,平時總被理智牢牢牽係。可一旦被對方吸引,就算彼此身處錯位的時空他也要逾矩的,更遑論隻是單純的平行關係。
臨近入夜的晚風拂過耳畔,路旁昏暗的樹影傳來婆娑搖晃的聲音。
黑羽快鬥邁步的頻率越來越快,偽裝大師也幾乎掩飾不住此刻接近雀躍的內心。
這是很難得的機會。
不是怪盜等在邀約偵探的地點,而是怪盜赴往偵探所在的地方。
他難道不會懷疑我可能壓根不會來麼?此般念頭閃過黑羽快鬥的腦海,壓根還沒來得及釀成懷疑,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為什麼要懷疑呢?等在這裡的人……就是世界上最理解他的人啊。
獨一無二的。能讓黑羽快鬥破除自負偏見,違逆了怪盜本性,甚至心甘情願、用上全副身心,將自身都卷入到這個人的命運風暴之中的人啊。
什麼都無所謂了,就算眼前的是天敵的陷阱他也要跳了。
運行中的摩天輪不會停留,但在每個座艙緩緩經行到最低點的時候,就是下麵的人搭乘的時機。
他登上了一個窗外映出模糊人影的座艙,拉門進入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對著靠在窗邊工藤新一擺了擺手。
“嗨~”
偵探單手撐在臉頰邊,先前一直垂著眼睫,目光投向窗外,眼下是一點一點變得廣闊又渺小的歡樂之城,被他驚擾的瞬間微微意外地睜圓了眼睛,大概因為黑羽快鬥從視野死角走來又隱匿了氣息接近的緣故吧。他嚇了一跳,反射性站起身,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黑羽快鬥先一步在這混亂不堪的狀況中緊密抱了過來——
“好你個工藤新一,竟然敢騙我!”
他的唇碰到了他冰涼柔軟的耳垂,毫不掩飾自己這段時間內心經曆的極儘糾結,無比委屈地說。
這個故事其實還有另一個主角的視角。
下課的鈴聲打響,工藤新一正在收拾桌麵上攤開的材料,準備走之前,看見站在下方講堂的教授招手示意自己過去,於是帶著背包走下階梯。
“工藤同學,關於今年代表我校參與國賽的名額,儘管你還是一年生,但係裡教授們一致認為可以派你出去,”老教授對著他的得意門生說,“但是為了服眾,還需你參與本係的內部選拔測驗,與高年級的學生競爭。若是你不能勝過他們,就無法擁有這次機會。”
“是。”工藤新一點了點頭,正準備說什麼,那一刻經過教室門口的冷冽氣息卻瞬間奪走了他的注意。
“快鬥快鬥,我們一起去甜品店好麼?”聲音甜美的女孩親密呼喚著黑羽快鬥的名字,走在他身邊露出笑容,兩人邁著悠閒的步子在走廊裡遠去。
“喂,那不是其他係的黑羽快鬥嗎?”其他收拾好文具的同學走之前開始竊竊私語,“很受歡迎的那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也知道吧,我們係女神現在是他的女朋友了。”
一聲悲痛的哀嚎傳來,同學說:“不會吧?!我記得他之前不是跟聲樂係那位大美女交往嗎?”
“不知道……看這樣應該是分手了吧。黑羽的每一任都不長久,大家都說他還沒遇到真愛。”
“為什麼不是他被甩?”
“看也知道了吧,也就我們係的工藤可以與之一較高下了,但是工藤比較高嶺之花……往好處想,說不定女神也隻是為了吃口代餐呢?黑羽的話,他換人很快,也不用擔心肥水流到外人田。而且我們係真正的至寶是工藤啊,工藤的女友是穩定的案件,放寬心吧。”
“不,其實因為都是與我無緣的存在,所以我隻是普通地羨慕嫉妒恨一下……”
“不過我也對那個黑羽的情史很好奇啊……他也是一年生吧,據說我們女神已經是明麵上第七任了,說不定加上一夜情的對象還會更多。帥哥的私生活總是□□的。”
“——欸?那、那還真是誇張……”
不是,那個家夥不可能。工藤新一聽見一切後心想。
他知道這個人的另一個身份是總是一身西裝衣冠楚楚的怪盜紳士。領帶一貫是最整齊的打法,加上手套、披風還有複古的高筒禮帽,所以從再近的距離看來也無懈可擊,帽簷遮掩了大部分臉龐,從肩膀、胸、手臂、手、腰、腿、足部都沒有暴露肌膚的地方,也隻有稍微抬起手來的時候,轉動手腕,才能非常矜持地讓人窺見從手套到襯衫袖口一截窄窄的白皙肌膚。
然而工藤新一作為媒體譽為Kid Killer的偵探,曾有一次,他看見過月下處理傷勢的Kid。
黑羽快鬥沒有穿上衣,年輕人瘦削柔韌的身體上存在好幾處尋常人不應留有的槍傷疤痕,還有其他類型的凶險傷勢。工藤新一記住了那一幕,他作為頻繁身涉險境的偵探,身體也留有幾處類似的槍傷,但遠不及常年遊跡於黑暗世界的黑羽快鬥麵臨的危機更加凶險。
那個人性格中細致謹慎的部分很少被人感知,而還有一點點藝術家特色的完美主義和神經質,潛意識裡追求著潔白如月光如霜雪的純淨,工藤新一確信他不會讓任何普通人,特彆是那些女性觸碰他的身體。
雖是這樣在心裡默默替宿敵辯解了,但偵探心頭還是無法自抑地蒙上了一層晦暗陰影。
他不能認同。
甚至無法認可這個人現在的生存方式。
要是像高中時期那樣在同學間儘情歡笑,年輕臉龐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還好,工藤新一也能夠在街上與其錯身而過之後唇邊帶起心照不宣的輕鬆笑意。
他能夠故意裝作足球失準,放任這個怪盜早點歸去,為他青梅竹馬的生日聚會舉辦一場絕對浪漫精彩的魔術表演。
他可以借著幫叔叔買酒的機會,多在藍鸚鵡酒吧享受一會兒酸甜的果汁,順便耐心傾聽酒保爺爺講述這個台球酒吧跌宕起伏的曆史和他孫子的日常趣事。
他有時也願意錯過《紅夾克偵探》的上市日期,等到次日再去稍遠一點的書店,就有機會和店員聊聊昨天的“自己”如何不辭辛苦才從人群中搶到一本新刊。
可是有一天之後一切都變了。
工藤新一並不理解那個被黑羽快鬥稱作“紅子”的美麗女性做了什麼,才逆轉了針對怪盜的必死之局,但他看見了黑羽快鬥將她攔腰抱起來時,有很多的血從她的指尖一滴滴落下,染紅了對方身上素來純淨潔白的西裝。
後來隱約得知那個人因為傷勢太重,為了回到故鄉治療,直接移走了學籍。臨走前隻在同學們麵前對黑羽快鬥留下了一句話,說是已經再也無法幫他了,就在家人的扶持下徑自離去,此後再也沒有回頭。
工藤新一恢複原來的身體以後,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毀滅一個跨國犯罪組織絕非一次兩次被冠以“總對決”這種電影一般誇張激昂名義的行動就能達成的功勳,經此一役,無數組織無數人員的動作從暗處轉為明處,他的身邊反而湧現了更多危機。時至今日早已回頭無望,工藤新一參與了太久也太深入,他手中掌握了數不清的絲線,每一條都牽係著龐大無比的罪惡絲網,若不是自己先一步點燃火焰將其燒毀分解,那就是蛛網那邊的捕食者撲上來纏縛他的身體,將他拖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所有人都會這樣改變麼?在生命裡無限累加的不得已和不可追之中,慢慢變得不再像是原來天真懵懂的自己。
回過神來,他注意到跟青梅竹馬在一起的自己又一次沉溺於家人般溫寧的空氣中,她臉上柔和包容的笑容,還有自己眼睛裡安適溫和的笑意,沒有人點破,然而兩人都知道這是屬於柯南和蘭姐姐之間獨有的氛圍。
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之間曆經過漫長如永夜的掙紮和等候,好不容易守得撥雲見日,重新相聚,最終卻分開得那麼無聲無息。
就像工藤新一也無法明白,那次以後的黑羽快鬥又在多少個無人可知的黑夜裡奔跑和流血,他經曆過多少次可能令他痛徹心扉的決斷,又是如何在白天,若無其事地露出一副燦爛明麗的笑容。
等他們在大學校園裡重新相遇,黑羽快鬥孤身一人,不再構築穩定的人際,不再對外提及成為魔術師的夢想,不再在夜裡施展必須要助手協作的複雜魔術,和工藤新一的交集被對方牢牢局限於那些夜風凜冽的月夜。
儘管每當偵探將他逼到絕境,那個怪盜還是一如既往會帶起款款溫柔的漂亮笑容。
“為什麼你那麼高興啊?”他將其視為宿敵留有餘裕的挑釁,問得絲毫沒有好聲氣。
“因為,雖然偵探是怪盜最不願相見的戀人,”對方笑著看向新一的眼睛,“但要是你來找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那語調變化的後半句話,工藤新一覺得,是屬於黑羽快鬥自身的話語。
可當工藤新一在校圖書館閱讀晦澀高深的專業書籍時,他意識到附近屬於對方的氣息,一步步逐漸接近,一點點變得清晰,他垂下眼注視紙麵越來越無意義的文字,聽見黑羽快鬥邁步的聲音,感受到他經過帶起了一絲微弱的風,有一瞬間心跳和血液都似乎因此凝固了,後頸感受到無比冷冽的氣息。
然後對方離開,遠去,越走越遠。自始至終,連視線都沒有任何停留。
“快鬥,你騙了我嗎?”
夕光殘紅,將樓道的人影拉得極長。工藤新一在繞過轉角之前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聽見女生壓抑著抽噎的聲音。
“我……我不是為了和你玩的。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我是真的你喜歡你,”她說,“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心裡非常非常高興。”
工藤新一不難回憶出她的名字,因為她是學院裡很多人都憧憬的女生,又兼職了院係行政助理的工作,社交麵廣,所以總是會在男生們談論心儀對象的話題中出現。工藤新一為追查某個案件申請校內批假時與她有過一麵之緣,印象中,剛照麵的時候她似乎差點喊錯自己名字的第二個音節……不太熟悉的人時常難以分辨工藤新一和黑羽快鬥□□成相似的樣貌,倘若同樣稱呼姓氏,大多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叫出自己更熟悉的那個。
那時候不是喊錯了工藤(Kudou)的音節,而是一開始打算說黑羽(Kuroba)吧。
至於當時那一聲沒有出口的“黑羽君”,如何變成了現在的“快鬥”,就是工藤新一不曾得知的往事了。
遠處的夕陽一點點被地平線吞沒,工藤新一靠在牆上,看見黑羽快鬥的影子向對方靠近了一點,抬起手,似乎是拭去了對方的眼淚。
“有的時候覺得我們一起的時候很開心,可我自己想一想,又覺得那隻是我單方麵的快樂。快鬥……其實並不需要我,”她停了一下,“快鬥,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開心麼?喜歡過我麼?”
工藤新一之後走過樓廊的時候和對方錯身而過,女孩走得太急,都沒注意撞到新一肩膀時踉蹌中從懷裡的書本中掉落了什麼東西。她甚至沒顧得上抬起頭就匆匆說了一句抱歉,咬了咬牙關,終於忍無可忍地單手捂住眼睛,慢慢笑起來的同時淚水也滑過下頜,失魂落魄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視野儘頭。
秋季以後黃昏都很短暫,很快走光了人的教學樓外隻剩寂靜的孤燈冷月,工藤新一沒有興趣看那個高智商的幼稚小鬼又是如何撬開了天台的門鎖然後靠在欄杆上環起手臂看著天空的星星,他一步步走出樓外,晚風吹動他敞開的衣領,他將手上一張小小的廣告名片丟向路燈下的垃圾桶裡,雙手插兜,身影慢慢走入林蔭小道的陰影深處。
回去之後新一打開電腦向腦海裡記憶的郵箱發送了一份委托,一份屬意於橫刀奪愛的委托,偵探的目標是他的宿敵。
——與其讓你隨意揮霍浪費了自己的人生,倒不如全部交給我來接管。
不需要任何旁人的參謀或提議,既然你早已承認了是我的戀人,那就落入到我的圈套吧。
旋轉了一天的摩天輪,此刻正一路往天上飛去。
“好你個工藤新一,竟然敢騙我!”
黑羽快鬥忽然出現,在工藤新一從白天等到黑夜,幾乎要以為這個掙脫了最後一道約定的怪盜終於打算徹底遠走高飛離開自己的時候,他張開手臂,幾乎像是迫不及待地擁抱住了工藤新一。
布局設套的偵探沒有回答,而是伸手回抱住了黑羽快鬥。年輕怪盜的周身縈繞著新一非常喜歡的清冽氣息,他將手臂繞過對方的肩膀,把手埋進微卷的柔軟發絲裡,連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人與人之間與生俱來的邊界感唯獨在麵對黑羽快鬥的時候就像失去了效力,緊緊擁抱對方的感覺就像攬進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靈魂,充實感和滿足感都無可比擬。
難道這家夥連人心的防盜係統都能完美破解麼?他偏過頭,想摸摸黑羽快鬥泛紅的臉蛋,結果這家夥似乎以為自己要逃,環在腰上的手臂收緊,腦袋更是耍賴般地往新一的肩窩裡埋。
真相到這裡還不夠清楚嗎?
從最初東都大那兩位戀愛參謀團成員的邀請開始,就是工藤新一用以請君入甕的圈套。他利用自己的委托,驅使參謀團的成員主動選擇了向黑羽快鬥求助的局麵,接著工藤新一以委托人的身份順勢出麵,利用怪盜一貫對自己過於心軟的弱點取得了接近對方的權利。
抓住黑羽快鬥的難度遠勝於追上神秘莫測的Kid,任何人都難以探明他捉摸不定的內心。為了得到這個人就必須要誘敵深入,無論是故意說出的挑撥,還是放任對方假作不經意地一步步侵占自己周圍的空氣,工藤新一再沒考慮過放過他的可能性。
遭遇針對自己的事件雖是意外,卻也沒有太超出預期。在此之前,偵探已經大致掌握了關鍵的訊息。
因為時間的腳步永遠不會停,他知道借口總有用完的一天,所以在黑羽快鬥快壓抑不住眼底情緒的時候沒有阻止對方的離去。但他們這段時間經曆過的一切絕不可能被輕易一筆勾去,工藤新一知道poker face能夠掩飾怪盜的神情卻無法封鎖他的感情,天性越是浪漫的人就越有一顆容易動情的心,浮気的情人潛意識裡恐懼著被感情太深地紮根內心。
他沒有去學校,然而借用了解課業進度的名義,與同學的線上社交未曾停過。
工藤新一知道黑羽快鬥沒有回歸到以前遊離不定的軌跡上,他偶爾接受自己院係教授的邀請旁聽講座,沒有了食堂搭檔就自己去便利店買麵包,午間獨自躺在庭院的樹上小憩,和第八任女友分手已久然而據說很快登場的第九任一直杳無音訊。
有人說,黑羽有時一個人出神。
這時候偵探覺得可以收網了。
周六早上警視廳搜查一科傳來一樁疑難案件的線索,工藤新一本可以不去現場,而是通過電話聯絡的方式跟進解決,但他想了想,還是順勢把黑羽快鬥給使喚了過去,讓他代替自己和蘭約會。
反正那本來就是對方自作主張定下的約定,工藤新一推得沒有負擔。蘭那家夥最近好像一直忙於學科考試,正好由這位怪盜紳士先生帶著放鬆一下心情也很不錯。
和喜歡之人一起的心情,旁人無可比擬和取代。這句話是你說的,黑羽快鬥。他心想。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地給我認識到你是如何非我不可吧。
“新一,新一,”黑羽快鬥好像絲毫不擔心這樣可能會被嫌煩人,湊在工藤新一耳邊一次次輕輕喚著他的名字,婉轉聲調裡透出笑意,“這太不可思議了,傳說中的名偵探工藤新一竟有一天霸占了遊樂園的摩天輪。你不覺得自己好過分嗎?這樣的話彆人可就不能使用了呀。能為我解答麼我的名偵探,你在想什麼?你打算做什麼?還是說……你在擔心什麼?”
他的唇貼在他的耳畔,說話間輕柔氣流裡摻雜著甜蜜無比的熱意,歡喜和愛意都穠麗得鮮妍無比。被快鬥摟在懷裡的新一忽然有些說不上話來,耳根透出薄薄的紅,後知後覺感到難以啟齒的尷尬和羞恥,視線移開了一點點,於是黑羽快鬥的笑聲愈見不可收拾,偏偏笑就算了還抱著他死不放手,聽得工藤新一忍無可忍甚至趨於惱羞成怒,結果對方忽然像是怕被誰聽到似的,湊在他耳邊小聲說:“新一,你是怕我和彆人坐上摩天輪麼?”
就算你是算無遺策的名偵探,早已布下網羅怪盜的情網。
就為了切斷這個計劃中一個注定不會發生的可能性,特地關閉這個園區。
一個摩天輪的傳說而已,沒有科學依據,沒有魔法效力,如何能動搖理性主義的你到這個程度?
黑羽快鬥後退了一點點,掌心貼在新一的臉側,抬起眼睫,他們的目光在極近距離中糾纏得密不可分。
“……因為我麼?所有一切……新一,你是為了我麼?”快鬥喃喃說,捧住新一的臉,情不自禁地湊上去,吻他的額頭、吻他的眼角眉梢,這樣不斷地問,卻仿佛還是不敢確認,已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每落下一個音節,他的聲音就更小了一點,化成顫抖的呼吸、化作虔誠的親吻,“……留在這裡的原因,也是在等我麼?”
可以擁有麼?屬於黑羽快鬥的歸處。他甚至不敢問出心裡最想問的話。要是你的話……是不是就可以相信,就能夠希冀,就能擁有背靠背對抗一切殘酷命運的勇氣。
明知道答案的事情不要一個個問啊……工藤新一想說,但他還沒發出聲音就被黑羽快鬥竊取了唇舌的歸屬權利,怪盜輕軟的唇瓣很軟又很熱,看似小心翼翼卻一不小心就被他得寸進尺地傾城掠地,灼熱的氣息交織於彼此呼吸的空氣,他感覺無數混亂不堪的情緒都被這個吻撩撥了起來,或者說從心底壓抑已久的地方喚醒了過來,仿佛是失去了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智,又像是被傳染了對方身上無畏無我的瘋勁,衝動讓工藤新一不顧一切,手臂回攬黑羽快鬥的脖頸,他們親了個天昏地暗日月失色,連摩天輪的移動軌跡從上升轉為下落,都遲遲沒有放開彼此。
他有太多心情都無法言說,難以擺脫,無論大腦怎麼搜索字詞都像是胡言亂語,黑羽快鬥掙紮良久終於認輸了,他閉上眼睛,決定遵從內心的聲音:
“我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