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這句話一下子帶回到了那個夏天,我和齊康穿著一模一樣的校服,勾肩搭背走過熾熱的跑道,記不清我們在說什麼了,但他在笑,我也在笑,一瓶汽水兩個人分著喝,滿口都是清爽又甘甜的味道。
“嗯。”
我沒有問他要不要一起喝汽水,我們中間的茶幾上已經堆積了足夠多的飲料。
齊康看這部電影看得很入神,我對這部電影的劇情已經爛熟於心,因此沒怎麼看電影,倒是看齊康的頻率比較多。
可能是因為影廳裡沒有什麼光亮,隻能借助屏幕的亮光看他,他仿佛帶上了一層朦朧的濾鏡,我越看他,越覺得他長得還可以,談不上有多英俊美貌,但偏偏長在了我喜歡的點上。
我看了齊康太多次,齊康偶爾也會扭過頭,衝我笑一笑,然後重新移回視線。
或許他是不想中止觀看電影,或許他是不想讓我產生尷尬的情緒,他沒有問我為什麼要看他,甚至明知道我在看他,也極力做出“這沒什麼”的姿態。
我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意識到,我可以對他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不是親密卻有距離的“同學”和“朋友”了,也和一般意義上的“夫妻”有一定的差異。
說得直白一點,他為了“報恩”,會答應我所有不太過分的要求,而更要命的是,他的底線實在是太低了。
我伸出手,越過了茶幾,伸向了他的麵前,他很快發現了我的動作,幾乎沒有什麼猶豫,立刻將自己的左手放在了我手心上。
我們很輕易地十指相扣,仿佛年少時躊躇的心態、忐忑的不安、白日的幻想,都是愚蠢至極的笑話。
我們手牽著手,繼續看著這一場本該在十多年前就看完的電影,我並不覺得愉悅,因為遲來的東西早就變了質,並不能與當年的心態同日而語;但是竟然也不覺得悲傷,因為結局竟然不是悲劇,我依舊能握著曾經相握的手,縱使雞肋,卻也總歸得到了。
電影的結局是歡歡喜喜的,劉金飾演的角色麵向鏡頭做了個揖,像是在無聲地告彆。字幕伴隨著片尾曲緩慢地浮起,室內的燈光一瞬間打開了,我看清了齊康的臉,這才發覺,他的眼角滲出了一點淚。
他用空閒的右手胡亂地擦了一把眼睛,笑著說:“影片太感人了。”
如果我不是看了這片子二十多遍,而是隻敷衍地看了這麼一遍,或許我會相信這部電影裡包含著一些感人情節。
但事實上,這是一部從頭到尾都很輕鬆愉快的電影,齊康的借口,實在很難讓人相信。
但我沒有繼續深究他到底為什麼哭,我很謹慎地不讓自己處於會難過或者失望的境地,收斂著我對他過多的關注、同情與愛意。
電影散場了,齊康卻沒有動桌麵上的零食和飲料,我讓守在門口的服務人員用口袋將東西打包,再讓齊康捧著這些東西,跟著我離開了影院。
司機詢問我目的地,我原本想報影院附近的住處,想了想,卻說:“去西山那邊的彆墅。”
“是。”
西山彆墅是我買下現在經常居住的這棟大廈後,購置了第二處房產,一度用來養我的那些壓根算不上男朋友的情人,我玩得比較瘋的時候,圈子裡有很多人打賭,都在賭剛剛被我帶進西山彆墅的情人,大概多久後會被我掃地出門,大部分人都會壓三個月內,少部分人會壓半年內,極少的一部分人會壓一年。
我換情人換得比較快,但因為給錢比較痛快,倒也沒惹出過什麼麻煩。
從這點來看,我著實算不上什麼好男人,不過,我總要辯解一句的,我個人認為,男人這兩個字,天生就帶有一定的劣根性,好男人或許有,但大部分都是偽裝得比較好的男人。
我從前沒想過帶齊康來這個彆墅,但我今天偏偏帶他過來了,心裡也懷揣著一些欺負人的想法。
我是愛齊康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我也是恨齊康的,這一點隱秘卻始終存在。
我一直在壓抑著作踐齊康的衝動,但今天晚上,看過了這一場電影,我偏偏又想起了那些我與齊康曾經共同的約定,想起了齊康是如何近乎決絕地棄我而去,想起了那些獨自履行“約定”的歲月——我又不想讓齊康過得那麼痛快了。
我並不想學他的前夫那樣,壓榨他、侮辱他、家暴他。
那是畜生的行為,我做不到。
但我想讓他躺在我過往的情人躺過的床上,學著我過往的情人一樣地討好我。
這樣,我可以短暫地告訴我自己——並不隻有齊康背叛了我們的約定,我同樣“背叛”了對他的愛情。
這樣,我可以短暫地欺騙我自己——齊康對我而言並沒有那麼重要,你看,我像對待那些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情人那樣對待他,他也沒有什麼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