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暖啊…是熱的。”他摸著褥子說。
“床底下有火石。”方陵把兩人枕石擺好。他知道自己招孩子,也喜歡孩子。拍了拍身邊:“往上躺。”
聞人付躺下來,側著身,眼光柔亮:“你怕冷嗎?”
“最近有點怕。”方陵說,“不過有了火石,就不怕了。”
“嗯…哦…”聞人蓋上被子,看著方陵,不再說話。
那雙眼睛裡都是——我有話說,不知道怎麼開口。
“有事想問我的話,但說無妨。”方陵跟他麵對麵躺著,四目相對,不聊點什麼也很尷尬。
明日就是大婚。
玄塵最近也總跟四尺玉談心,不知道談個什麼勁,可能是談談為老不尊後該如何挽回麵子。
聞人付說:“那我問了昂。”
“嗯。”方陵好整以暇。
“你倆睡過嗎。”
方陵表情僵硬了。
“……”
“……”
方陵覺得自己要重新對四尺玉有個定位了。
他委婉道:“同床共枕還是……”
“周公之禮。”明知臥房沒人,小孩紅著左右看看,才湊到方陵耳邊,很小聲的說:“我與師父…那個了。”
“…”方陵沉默了比較久:“…他,提的?”
聞人付貼著方陵身子,慢慢滑進被子裡,小幅度點頭。
“這樣啊…”問題太多,方陵一時間不知道該問哪個,“什麼時候?”
“與你們分開不久,也就幾日…剛到中州。”
方陵掀開被子,讓他出來回話,悶悶的聽不清。
“…那之後,他便說要與你做道侶?”他估摸這孩子是懵了,又實在沒人能問,才跑到自己這兒尋求幫助。
可惜自己對這檔子事也是懵的。
“沒有。又過了幾天,收到你與掌門的請柬後,他才問我的。”
“你怎麼說?”
“我自然是想的…”聞人付說:“…但我覺得好像不對。按理是先做道侶再做那個,…對罷?”
這世上不按理的事兒多著呢。沒成想小孩還挺保守。
“也沒人這麼規定。有上仙修的是逍遙道,不拘泥於禮教,也過的灑脫快活。”
聞人付這才鬆了口氣,抓住方陵袖子,偷偷說:“方陵……我跟你說,那感覺可怪了。”
方陵抿了抿嘴,沒有製止他講下去。
“…做那事兒要躺在一起。不是咱倆現在這樣,是要脫光衣服……”聞人講道:“然後…然後……怪疼的。”
陰陽調和。
聞人告訴方陵:“你與掌門商量商量,最好還是你讓他疼。…他身子骨肯定比你硬朗結實。”
方陵:……
“就是這件事了,沒彆的了。”聞人儘到了作為過來人的職責,把被子蓋回腦袋。
月明星稀。
方陵雙手交疊於腹,一夜無眠。
……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元廉貞往返九重天送信,又以靈蝶聯絡方陵等人,結果沒有收到回訊。
帝座上的銀穹天帝凝臉看著無功而返的靈蝶,將其碾碎。
“失蹤…”
深沉的聲音在大殿回蕩。
元廉貞跪身解釋道:“也不儘然,他們可能是進了靈璧仙君的結界中。”
銀穹道:“貪狼、消遙、紫藤,你三人隨度厄下凡,流觴仙君舊傷未愈,不能跟相柳呆在一起。你們務必確保他的安全。若有必要,可強破結界。”
說話間,一柄雪白法器浮到元廉貞麵前。
“這是…龍骨?!”
九重天下埋有龍骨,上神屍骸是世間最珍惜之物,並非誰都能拿來當武器用。抽出一根,都不知要多大的機緣,縱是天帝也不能對其骸骨胡作非為。
“去罷。”天帝一揮袖,身形淡去。
……
次日天剛亮,小聞人已經被接回了露峰收拾打扮,方陵也被兩個小道童從床上挖了出來。
行結道之禮,便是凡間俗稱的婚禮。
豐儉由人,習俗不定。
此處不是九重天,也不算凡間,便依著淨衡派的規矩。到靈寶閣塔祭拜曆代掌門的靈魄,交食,換信物,再到陰陽台告天。
然後關進一個小黑屋裡,魚水交歡。
雙修雖能精進修為,但一旦向天地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就不能輕易移情,否則可能招致天劫。因為九重天上就有過始亂終棄被天雷劈下凡的仙君。當然也可能是他運氣不好,恰巧被劈了。
此處是魘境,一切皆是假的,算不得數。
參禮的賓客隻知淨衡掌門大婚,不知靈璧仙君也跟著湊熱鬨,賀禮備的不足的,連夜派人回去取,鬨的天上都交通堵塞了。
暖閣中,方陵的小花臉被拍了粉,紅色胎記描摹成梅,眉毛畫的又細又長,還在唇上抹了胭脂。
為圖吉祥,眉心還點了銀色花鈿。
“這是…”
女弟子說,因為玄鄴掌門仰慕流觴仙君,這花鈿神似流殤仙君的仙紋,畫上了更好邀寵。
“…那少了兩道波紋。”方陵說。
女弟子悄悄白了一眼,心說,你個飛上枝頭的刨花雞懂個屁。
修真之輩本來不在乎身外俗物,結道禮從不講究排場,隻看心意。玄鄴掌門素來低調,性淡如水。眾人知道他之所以大肆籌備,廣發請帖,就是為了宣示主權。便更加好奇這小徒弟是怎麼花容月貌個主兒。
當一襲朱紅禮服的方陵出現在眾人麵前,場麵寂靜了好幾秒。
所有人眼睛齊刷刷的盯著掌門年少的道侶。修真界與凡間成婚規則不同,誰也不必用蓋頭遮去容貌,方陵的臉雖被修飾過,但大家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他臉上有瑕疵。
…竟然這麼大一片。
嘖嘖嘖…玄鄴怎麼下得去嘴?
眾人都暗歎掌門口味清奇,也就李燦,連觀禮的名額都混不上,氣的在山下磨牙罵人。
流觴仙君容貌出色三界皆知,何曾被上百道貌岸然的修真者用這樣不忍直視的眼神看過,其中不乏同朝為仙的仙君。
即便知道是假的,他仍是有些不悅,有些煩躁,想用手遮擋,又不願露出怯退。
他在人群中看見了紅衣的塵兒和靈璧仙君。
一深一淺的兩種紅,玄塵的暗紅與方陵身上的正登對,聞人付則亦步亦趨跟在四尺玉身後,小雞啄米般點頭應對各門各仙的恭賀。
一看見方陵,玄塵不顧眾人目光,大步流星走來,握住方陵的手,誠心道:“你穿紅色真美。”
四尺玉也似笑非笑的看著方陵。
方陵怕自己臨了臨了被四尺玉劈死,借著徒兒的肩膀擋住臉,低下頭:“…怎麼這麼多人。”
“這不怪我,四尺玉成婚,天上下來許多人。又有許多是拖家帶口來蹭仙籍的。”玄塵聲音不大不小,說與方陵聽。
方陵胡亂點了下頭,不願意被盯著看,半藏在徒兒胸膛。
“走罷。”玄塵圈著方陵,轉頭對四尺玉說道:“靈寶塔,告祭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