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兩人一路無言。

賀聞奇沒話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聽歌嗎？”韓季餘光瞄了一眼副駕上發呆的人。

賀聞奇視線朝著窗外，像是沒聽見他說話。

韓季自顧播放了首英文歌。

前奏一起，賀聞奇立刻就知道是《Right Here Waiting》。

念書時候他倆最喜歡唱這歌，常常是賀聞奇先哼起調調，然後韓季就會跟上來，唱到副歌部分，賀聞奇故作深情姿態，情緒浮誇，最後調子都不知道飄到哪個十八彎去了。

此時播放的這個版本不是原唱，旋律更輕快一些，帶了較強的節奏感，聽起來更像是“靜待花開終有時”。

旋律撞擊著心事，賀聞奇轉回頭平視前方，頭稍稍往韓季的方向側了一點點。

他見那人雙手輕巧的撫弄在方向盤上，長指微彎，跟著歌曲一下下的敲擊。

賀聞奇又側了一點點頭，能看到韓季從眉骨到鼻梁再至下頜，線條刀刻斧鑿般險峰俊朗。他嘴角噙著笑，柔和了冷冽之感，心情像是極好。

長相上佳，風華正茂，身份不凡，家境殷實……為什麼沒有女朋友？

昨晚他們接吻的時候，賀聞奇全程憑著本能，又是啃又是咬，更是在對方嘴裡一通亂攪。他毫無章法，不知道循序漸進。韓季的氣息一味的刺激著他，他隻想索取和占有……

此刻回想起來，韓季當時的表現比他克製一些，扯著他的頭發在刻意控製。

賀聞奇想到韓季曾經的“女朋友”，是了，他有過經曆，肯定比自己更有經驗。

既然有過，那又怎會對“接吻”好奇呢？而且到現在為止，他對這件事沒有一句要解釋的意思。

賀聞奇一方麵覺得自己對這事兒太過上心，不過一吻而已，自己乾嘛如此放不下，又不是失了身。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真做了那啥，你情我願的話也算不得什麼事，成年人都能對自己的行為後果負責。

另一方麵，他又因為韓季隻字不提的態度心裡失衡。

憑什麼對方雲淡風輕的，就自己在這兒糾結，弄得像有多純情似的。

“怎麼了？”感知到旁邊人一直注視的目光，韓季偏頭一問，隨即又專注前路，“不想聽這首的話，選你自己喜歡的歌，連你手機藍牙就行。”

“你為什麼不交女朋友？”賀聞奇突然問。

韓季反問他：“那你為什麼不交男朋友？”

沒等賀聞奇辯解，韓季又接著說：“彆說是顧涵，我知道你們才剛剛認識而已，還沒那層關係。”

賀聞奇不吭聲了，他其實真正想問“為什麼親我？”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

可他不敢，韓季親口說過不喜歡男人。那時候被拒絕的悶痛感現在都還記得，像活氣兒被抽離，又像胸膛被戳出個大窟窿，呼呼漏風。

賀聞奇終於放棄了對這個問題的糾結，拿出手機連了藍牙，選了《海市》電影裡的插曲。

音樂和電影風格很合拍，海市裡一幕幕仙境仿佛眼前重現。

“你覺得這電影怎麼樣？”賀聞奇問。

“故事不算新奇，不過畫質感不錯，視覺衝擊力很強，能算是近幾年裡的國產動畫好片，說不定會引來一波潮流。”

賀聞奇點頭，他也是這樣認為的。

“主導一個動畫短片的話，難嗎？”

“沒導過自然難。感興趣？現在都是數字影像化，短片很容易學。”韓季想到他原本考上的動畫設計專業沒有念，“公司的製作部有短片製作，回頭我安排，你去跟進學一學就明白了。”

賀聞奇搖頭：“你安排算不算走後門？名不正言不順。”

韓季彎唇笑：“你想要個什麼名分？”

這話聽著怎麼有點不大對勁？

又聽韓季接著說：“如果想導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動畫短篇，我建議還是從線稿起草開始，到中間過渡幀，包括色彩渲染，以及後期配音製作，整個流程從頭到尾參與一遍。不需要精通每一個步驟，但想要執導，至少得熟悉這些環節。”

賀聞奇聽得認真，手機乍然一響，順手就按了接聽。

賀妍秋的聲音在車內響起：“小奇，你到哪裡了？”

“媽——”手機藍牙還連著車載，賀聞奇手忙腳亂，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切換成聽筒。

“秋姨，我們在大升廣場，剛過了紅綠燈。”韓季瞄了眼導航，回話道。

賀妍秋那邊緩了好幾秒才接著說：“小奇，說話的是你朋友？叫上他一塊吧。”

“啊，是、是我公司同事，剛巧順路，我就搭了他的車。他等會兒還有事，沒時間。”賀聞奇心虛的看了看韓季。

韓季擰著眉。

賀妍秋說：“這樣啊，那就不耽誤他辦事了，你好好謝謝人家。我和你平叔已經出來了，你要是先到的話在門口等我們就行。”

“好的，媽。”

掛了電話，車內又陷入沉默。

“為什麼不告訴秋姨是我？”韓季眉頭擰成了麻花。

“沒到時候。”賀聞奇隨便找借口。

“那你覺得什麼是時候？”韓季感覺出賀聞奇三番幾次對這件事在推脫。

“為什麼不讓我見秋姨？賀聞奇，你到底在考慮什麼？又在擔心什麼？我把秋姨當半個媽，我看她有什麼問題嗎？”

賀聞奇單薄的解釋道：“我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肯定有原因，什麼原因就不能跟我說嗎？”韓季一片好心情被打落了回去，“我當你是自家人，你又當我是什麼？”

“在前邊路口停車。”賀聞奇淡淡地道。

韓季刹停，賀聞奇道了聲謝，沒再多說什麼下車走了。

望著那人虛瘦的背影，韓季真是眉心痛。

-

劉平得了賀妍秋的默許，幾乎天天都陪著她，賀聞奇也很放心。賀妍秋的精神狀態非常好，麵色紅潤。

三人在飯店門口碰麵，一起吃了頓飯，算是給賀聞奇過生日。

“小奇，祝你生日快樂！”賀妍秋和劉平端起杯子，以茶代酒的表示。

賀聞奇也端了杯子。

“小奇，你杯子……”賀妍秋提醒他。

玻璃杯是空的，他沒倒水。

賀聞奇反應過來，自嘲的笑了笑，拿過手邊的飲料瓶往裡加水。

“小奇！”劉平伸了手都沒來得及阻止，眼睜睜看他倒滿一杯黑黢黢的液體。

手邊拿過來的是瓶醋。

“小奇，你今天有些心神不寧，是工作上不順利嗎？”賀妍秋關切的問，“你那什麼斯尼什麼大學，要是去不了就不去了吧，國外那麼遠，不如在國內方便。”

“沒有，媽，挺順利的。可能是昨晚沒睡好。”賀聞奇讓服務員換了新杯子，重新加滿飲料，“咱們都在往好的方向前進，你看你現在和平叔多好啊。”

賀聞奇站了起來，端著杯子對著賀妍秋說：“媽，今天是我生日，感謝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讓我能看到這個世界的新奇和多彩。兒子敬您。”

賀妍秋沒料到賀聞奇會說這樣一番話，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接著眼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