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少年似乎還有彆的事急著做,他邁著兩條短腿走得又快又急,此處雕欄玉砌,回廊有千百條,蘇禾身處其中好似身處一個巨大白色迷宮,一時間眼花繚亂,分不清東南西北。
路上她遇見好些俊美的少年和秀麗的少女,他們每個人都神采奕奕,有些在畫畫有些在看書,還有一些在追逐打鬨,每個人都莫約十五六歲的樣子,她自小住在陋巷中,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竟呆站在原地望著他們一動不動,一個穿著粉衫的小美人在放用大貝殼做成的風箏,那小美人跑得很歡快,路過她的時候肩膀不經意撞了她一下,她連忙回過神來,低下頭跟上了前麵急匆匆走著的矮胖少年。
走著走著,光線越來越暗,方才潔白的建築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爬滿青苔和田螺以及貝類的石頭小屋子,屋子一個挨著一個很是擁擠,水草鋪天蓋地的生長著,淤泥很深,蘇禾好幾次把腳陷了進去。
這裡住的人和剛才玉似的少年少女截然不同,他們就像蘇禾在陋巷見到的人一樣,臉上帶著麻木的神情,平平無奇的麵孔,粗糙的皮膚。
“就是這裡了,”矮胖少年對著一個幾乎被水草淹沒的小石屋一指。“你和水泥鰍住一起。”
他就這樣把蘇禾一個人孤伶伶的扔在了這個看上去陰森森不見天日的屋子門口。
蘇禾咽了咽口水,她敲了敲爬滿黏糊糊的肉色鼻涕蟲的石頭門,卻發現門是開著的,她推開門走了進去,幾隻鼻涕蟲掉在了她的鞋子上,她好幾次差點踩到它們的身上。
屋子裡麵漆黑一片,她感覺自己行走很吃力,她的鞋子就好像被什麼給粘住了一樣,費很大力氣才能邁開一步。
“那個,有人麼?”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沒有人回應,就在此時她感覺自己的口袋動了一下,她正準備伸手摸一摸口袋的時候就聽見外麵傳來女人的慘叫聲。
“不要啊!不要!我不要呆在這裡!”
那聲音及其尖銳刺耳,嚇得蘇禾一個哆嗦,她在黑暗中把一個罐子打碎在地上。
“是哪個冒失鬼把我收集的水草種子弄灑了!”黑暗中傳來惱怒的老婦人的聲音。
好半天,蘇禾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是新來的,我找水泥鰍,請問你知道水泥鰍在哪裡嗎?”
過了一會,蘇禾聽見窗子被打開的聲音,透過窗子的昏暗光線她看見一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泥鰍的老婦人躺在床邊的躺椅上,她的臉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讓她本就磕磣的臉看上去更加可怕。
屋外的慘叫聲一直在持續,蘇禾隻覺得自己耳膜有點痛。
“回去吧,人類。”她隻看了蘇禾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實身份。
此時蘇禾又感覺自己的口袋動了動,這次她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她口袋裡的東西動作實在太大了。
“至少讓我替你把那些種子撿起來。”蘇禾彎下腰借著外麵的光把那些水草種子都撿了起來捧在了手心上,她在撿種子的時候發現地上粘住她鞋子的是水泥鰍身上源源不斷滲出來的黏液,眼下她的手上也粘了好些這些黏液。
她走到水泥鰍麵前把種子都放進了一個空罐子裡。
“好了,這下你可以走了,討厭的人類。”水泥鰍不耐煩的半聳拉著臉。
“我聽說你專門哄陸地來的花兒,”她鼓了鼓勇氣,“我來自陸地,或許我能夠幫你的忙。”
“幫我忙?”水泥鰍冷笑了下,隨後扭動著身軀麵孔猙獰的來到蘇禾麵前,“你們人類自私自利,貪得無厭,我是瘋了才會找一個人類幫忙。”
蘇禾倒退兩步,險些跌倒在地上。
“滾!滾出這裡!”水泥鰍的五官擠在一起,離蘇禾越來越近,蘇禾覺得頭皮一緊,跌跌撞撞不斷往後倒退。
待她退出屋子的那一瞬間門“砰”的一聲緊緊關上了,門上的鼻涕蟲被震下來一大片。
她望著緊閉的門歎了一口氣,回身的一瞬間又被嚇了一大跳,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跌坐在門口的淤泥中,她臉上的妝被哭花了,衣服也亂糟糟的,剛才那驚恐的尖叫聲大概就是她發出來的。
蘇禾盯著她的麵孔覺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裡見過,望著這個女子沾滿淤泥的粉色衣衫,她才想起這正是方才那個在愉快放風箏的小美人,不知為何會在此處還搞得自己臟兮兮的。
蘇禾伸出手要去拉她,卻被人阻止了。
此人眼睛突出,有著兩簇長長的胡須,彎腰駝背,手像鉗子,看上去似乎是一隻蝦。
“殿下不喜歡有人憐憫不懂事的廢品。”他嚴肅道。
蘇禾覺得這話莫名其妙:“她是人不是廢品。”
“她開始蒼老了,那就是廢品了,”男人撩開少女額前的一縷碎發,指了指她的眼角,“這裡,有一條皺紋。”
“皺紋?我笑起來眼角還有兩三條褶子呢?哪個正常人沒有呢?”蘇禾盯著那一條淺到可以忽視的紋路十分不解。
“所以你才會和她一樣在這個鬼地方呆著,而不是在殿下的跟前。”男人語氣很差。
蘇禾脫口而出:“我看啊,你們這個殿下簡直就是瘋子。我才不想在瘋子跟前待著。”
男人氣得麵孔通紅,正準備和蘇禾辯論一番,卻見蘇禾不知怎麼回事,嗷嗷的叫了起來,“哎呦喂,我的口袋在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