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紅狐妖雪白的皮毛,再加上燒灼的痕跡,讓它看起來好不狼狽。
它踉蹌地跑到梨花樹下,就像再也沒有力氣般,它繞樹一周,找了個位置趴下,將梨樹與阮娘整個圈起來。
它的頭剛好湊到阮娘身邊。
阮娘的殘魂已接近透明。
狐狸親昵地用頭蹭著殘魂,就像隻討要寵愛的小狗。
殘魂終於注意到它,阮娘想抬手摸摸它,但此時她已是強弩之末,手抬到一半,又幽幽放下。
她隻能轉變想法,輕靠在它身上。
“小狐狸,你怎麼又受傷了?”
狐狸用輕哼來回應她。
躺在柔軟的皮毛裡。阮娘不禁開始追憶從前。
“我記得我第一次撿到你,你還隻有手臂那樣大,如今卻已經能圍住梨樹了。”她神情柔和,“我知道你是心裡過意不去,才會做出這些事來。”
“我不怪你,我辜負了翠兒,這些是我應該贖的罪。”
她氣若遊絲。
“你也同這些仙士走吧,去贖你該贖的罪。”
但她不知道,狐妖早以將命與她係緊。
殘魂即將消散天際,狐妖發出嗚咽聲,但它已無能力去挽留。
殘魂化作星星點點飄揚,阮娘留下最後一句勸說。
“命裡有時終須有……”
命裡無時莫強求。
勸說狐妖,也在勸說自己。
風吹梨枝,嘩嘩聲如在哀悼,漫空飛舞的花瓣最終歸於沉寂。
這場鬨劇就此落幕。
幾人保持著沉默。
突然,虛空又有聲傳來。
“你說阮娘養虎為患,那你呢?”
百百仔細聽來,發現是狐妖在向她傳聲。
原來狐妖還在因為她的隨口一句而耿耿於懷。
小肚雞腸的妖怪,百百默默吐槽。
“想來你身邊的那位也不會是個善茬,你也莫要再同阮娘一樣傻了。”
狐妖繼續傳聲。
“說來還真是奇怪,你這修士,能穿過陣法。但他不能穿過陣法,卻比你更像邪祟。”
百百罕見地沒有反駁它。
狐狸沒再說下去,它闔上眼,最終也同那滿樹的梨花一樣,歸於沉寂。
隨著狐妖消散的,還有它用內丹支撐的陣法。
霎時間,地麵又開始劇烈晃動。
“大家小心!”
溫守執大聲提醒一句,便與謝弋一同就近找支撐。
隻有百百還停留在原地。
俞囚試探性地叫她:“師姐?”
百百終於回過神。
她並不急著找支撐,反而任由慣性使然,走到俞囚身邊。
地麵晃動,她也就勢向俞囚倒去。
俞囚猝不及防地接住她,整個人瞬間局促起來。
相比之下,百百就顯得冷靜很多。
她直勾勾地盯著俞囚的眼睛。
三百年,足以讓很多事改變。
她是,俞囚也是。
俞囚被她盯久了,垂下眼睫,想彆開眼。
隻是他一個動作還未完,就被柳百百接下來的話釘在原地。
“你還是俞囚嗎?”
俞囚不說話,百百接著問。
“又或者說,我還能算柳百百嗎?”
“知道我為什麼能入陣嗎?因為那隻狐狸說,我是邪祟。”
“多可笑,我第一次被人這麼稱呼。”
“我還能算‘柳百百’嗎?”
……
“當然不算的。”
她譏笑。
“你不是親眼所見。”
“我怎麼死的嗎?”
俞囚不再彆開眼,他眼眸沉沉,回望著柳百百。
那是一汪死潭,沒誰能知道裡麵藏了多少暗流。
他讓人望而卻步。
俞囚掌著她的手漸漸收緊。
吐完一肚子苦水的百百終於回過神來,然後她瞬間後悔。
她剛剛就等於把兩人一直遮遮掩掩的事情擺到了明麵上,並且還自己單方麵地使勁踩了幾腳。
百百:完了,係統,他不會原地黑化然後再把我噶了吧。
【敢於承擔是良好美德。】
百百: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所幸陣法將破,百百就勢裝暈倒。
隻是她倒到一半,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在俞囚懷裡,這樣大麵積的接觸,不又得把人疼死,那簡直就是雷區蹦迪的程度。
她頓時來了精神,想睜眼退開。
但萬事不如意,她想起來,卻越掙紮暈得越快。
直到最後徹底暈死過去。
……
百百意識清醒的時候,發覺旁邊有人。
她沒敢睜眼,也不想麵對。
但她裝睡技術不太好,對方直接揭穿她。
“柳珂,你彆裝了。”
是謝弋。
她虛驚一場。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靠在梨樹旁,但此時那些多到煩人的梨花已經徹底消失,隻剩下一顆枯樹。
周圍沒看見俞囚和溫守執。
於是她問:“小師兄他們呢?”
“在外堂等你,你怎麼樣,現在能走嗎?”
“沒什麼大事,走吧。”
百百起身拉伸下筋骨,便同謝弋往外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