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爬,路過的地方都帶著長長的血痕,但他神色滿足,就像逐日的誇父,難以理解,又自得其樂。
同樣,都是以燃儘生命為代價。
隻是太陽看不見,他的師姐也看不見。
她們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直至消失於視野中。
……
夢魘魘住她,四肢像被纏繞束縛,下墜感伴隨著她,眼皮重如千斤,她猛烈掙紮。
百百陡然驚醒。
天色已然全黑,刻漏顯示著寅時過半。
她還沒從夢中的情緒脫離出來,對於死亡的巨大恐懼依舊壓迫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身上冒出一層冷汗,百百閉上眼睛,試圖緩解自己的情緒。眼角有濕意,她並不想哭,但過多的情緒給她帶來了不必要的壓力,她需要有宣泄口。
緩和一會後,心情漸漸平複。
索性也睡不著,不如出去走兩圈。百百收拾好狼狽的樣子,摸黑走到門邊,從裡拉開廂房門,冷空氣頓時灌進來。
沾濕的眼角涼意最明顯。
夜間很黑,反而顯得月光亮得荒唐。蟲鳴也很稀疏,小院中滿溢著月光,卻仍舊淒涼。
她下意識望向對麵的廂房,但那處沒有亮光,裡麵也沒有俞囚。
滿院獨她一人,再無相伴。
百百在院中閒逛,然後找了塊假石坐下。此處位置剛好能在仙島遍布的空隙中瞧見天梯。
百百托著腮,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一直以來,都沒有去探討,她死之後俞囚的處境。
俞囚見證了她的死亡,她不信無極仙府會把他全須全尾地送回去。
百百設想,若真不想讓人離開,無非就是將他關進仙牢裡困上那麼幾百年。但如果這樣的話,那俞囚又是怎麼出現在雲舟上的?
一切有待考究,與其在這想破腦袋,不如直接去問問無極仙府的人。
百百換了隻手托腮,又開始思考該問誰。她認識的人不多,單手就能數得過來。
首先是方淮天,但很可惜,就在剛才,他倆鬨掰了。
再就是餘韻……
百百閉上眼。
餘韻不該死。
百百心中滿是惋惜,餘韻天賦好,除了性子驕縱外,沒彆的壞處。
所以她不該死。
但一切都無濟於事了,餘韻已經死了三百年,三百年很長,長到足以掩埋一切真相。就連方淮天都尋不到蛛絲馬跡,她一個外人能做的微乎其微。
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拋開繁瑣的心事,百百最終敲定一個人選。
關星河。
無極仙府陽門弟子。
三百年前與她有過十年之約。
她當時身穿過來,才剛通過宗門大比,被掌門收為座下弟子。彼時的她也才剛完成係統的初始任務,正得意時,就被掌門師尊帶去了仙道大比。
仙道大比上,關星河奪得劍道魁首,正是瀟灑恣意時。百百看著擂台上意氣風發的少年,也看得心潮澎湃,不知哪來的勇氣,直接跑去找他,與他定下十年之約。
約定的內容是,百百會在十年後的那場仙道大比上,打敗他,並贏得劍道魁首。
那時旁人都在笑,因為在他們看來,一個剛築基的小丫頭,對上一個元嬰後期的天之驕子,毫無勝算。
十年之約就是個笑話,如果不是因為柳百百是玄為尊者的弟子,估計得到的譏笑會更多。
不過百百卻沒將這些嘲弄放在眼裡,畢竟她綁定的係統,龍傲天不是白叫的。
但很可惜,最後關星河爽約了。
她也死在了天梯上。
百百抬頭看向那白玉階梯。它反射著微弱的月光,並沒有白天看得那麼清晰。輪廓被模糊,就像蒙上一層黑紗。
反而是這樣,才更讓人驚懼。
百百猛然一陣後怕,涼風刮過,驚起一片寒毛,就連樹影都變成張牙舞爪的惡鬼。
她坐不住,回房,燃起一盞燭火。
夢中被驚醒的感覺回潮般湧上來,她不想躺下,隻能坐在燭火邊發呆。
百百側頭趴在桌上,視線沒有落點,隻是安靜地待著。
在跳躍的思想中,她漸漸睡去。
燭火燃了一夜,她未敢熄滅。
*
東升西落,白天如約而至。
今日的仙都很是熱鬨,或許該說,連著一個月的仙都,都很熱鬨。
十月中旬舉辦仙道大比,為期一月,到十一月中旬結束。而從九月開始,各派弟子就陸陸續續地來到仙都。
往往玄劍派是來得最遲的,因為他們的宗門大比設在九月,通常都會在宗門大比結束後,才緊趕慢趕地飛來。
設計很不合常理,但他們就是不改。
不過玄劍派畢竟還是三大門派之一,沒人敢提出意見,再說隻是踩點到,又無傷大雅,就隻能放任他們去了。
現下是十月初,趁著這個機會,百百也想逛逛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