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反正他把宋煜叫住說了會兒話,估計是了解情況。”說到這裡蔣宇凡來了底氣,“我就說哪有這麼巧的事。剛好撿到銘牌,剛好認出你,發言發到一半居然從演講台跑下來給你急救,身上還剛好帶著你的藥。要不是你最後喊了聲哥,我都要懷疑你倆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了。”
聽到最後一句,樂知時一個激靈,“不不不,怎麼可能。”說完他又後知後覺解釋,“我們也不是親兄弟。”
其實他也很後悔。清醒過來恢複體力的時候,回想到眾目睽睽之下叫宋煜哥哥的場景,樂知時簡直捶胸頓足,悔不當初。
“不是親的?表兄弟?”蔣宇凡恍然,“我說呢,你倆一點也不像,還不是一個姓。”
“也不是,你聽我說。”樂知時把書包拉鏈重新拉好,簡單給他解釋了一下他寄養的情況。
儘管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蔣宇凡再怎麼二,多少也有些意外,“這樣啊……”
寄養這種詞對他們這些十幾歲的小孩而言太沉重了,好像就和不幸、悲慘和寄人籬下劃上了等號。
蔣宇凡心想,難怪樂知時在學校假裝不認識宋煜。他抓了抓頭發,“那、那……那他家對你好吧?”
樂知時笑了笑,“好啊,和親生的沒分彆。”
“那就好,那就好。可是,”蔣宇凡又問,“那為什麼不乾脆直接,我的意思是,領養……”他很小聲地說出這個詞。
樂知時卻不甚在意,“哦,我以前也問過。叔叔說,我的爸爸媽媽是很棒的人,他們是我唯一的父母親,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希望我能記住。而且他們說,哪怕沒有這個程序,他們也會好好照顧我的。”他補充了一句,“宋叔叔是我爸爸最好最好的朋友。他們像親兄弟一樣一塊兒長大的。”
“原來如此……”蔣宇凡表情像是放心許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嚴肅認真,“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口風很緊。”
“沒事兒。”樂知時低頭,忽然發現自己的紐扣開了,領帶也被扯開,可半昏迷的時候不記事,還邊扣扣子邊嘀咕,“怎麼回事……”
“你哥……不是,宋煜急救的時候解的。”蔣宇凡又說,“你肯定沒看到,他從台上衝下來那樣子,太帥了。”
樂知時的確沒看到,很可惜,但他可以想象出那樣的畫麵,低下頭,樂知時看見鞋尖上洇開的黑點,想到發病前幻想出的陰霾。他就是被烏壓壓的雲裹住了,困住了。
宋煜衝下來的樣子,大概像一束鋒利的光,破開了那片陰霾,找到了他。
這畫麵在樂知時眼前具象化,心裡升騰出一絲愉悅感,連牛奶都變甜。拿書包的時候發現裡麵鼓鼓囊囊的,拉開拉鏈一看,裡麵是早上收到的禮盒,“你連這個都裝進來了?”
“我想著你說完事了去11班來著。”
“嗯。”他把吸得咕嚕嚕響的牛奶盒捏癟,扔進垃圾桶,係好領帶後拿晃悠著的腿碰了一下蔣宇凡的腿,“走吧咱們,回家吃飯。”
江城的九月初暑熱依舊,多年未修剪的欒樹幾乎要把茂密的枝丫伸進三樓窗戶。這些熱情的綠葉被緊閉的玻璃窗阻擋,看起來怪可憐的。
就跟小時候的樂知時貼著書房玻璃門往裡看宋煜時那樣,肉嘟嘟的臉都擠得變形。
從初一開始就和樂知時做同學,蔣宇凡知道他過敏的事,就是沒想到能這麼嚴重,他好奇問道:“你是怎麼知道自己過敏的?這麼嚴重的話,第一次發現的時候應該很危險吧。”
第一次……
其實他有些印象,但實在不能算多深刻,而且他小時候去醫院的次數太多,反而衝淡了發現症狀那次的記憶。
“不記得了,那時候我才三歲,好像住院了。”
“三歲!”蔣宇凡不敢想象,“你今天這樣就夠嚇人的了,還好你哥在,我剛剛百度了一下嚇死了,原來哮喘沒有藥在身邊的話是會出人命的。”
樂知時寬慰他,“今天發生的是極小概率事件,是倒黴中的倒黴。”
但他又想起來,第一次發作的時候,宋煜好像也在。
告彆值班醫生,兩人準備下樓離開,誰知剛一出去就遇上一個相貌清秀的短發女生,和他們一樣穿著初中校服,臉紅了,聲音也很小,“樂知時……”
樂知時不是很眼熟,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蔣宇凡。
蔣宇凡想起了什麼,壓低聲音小聲提醒死黨:“這就是給你送禮物的那個女生,11班的。”
樂知時低聲啊了一聲。
“你、你沒事了吧?”
“我沒事了,已經好了。”樂知時說了句謝謝。
女孩如釋重負,挽了下耳邊碎發,“早上我去你們班找你,你還沒來學校,我就把東西放在你課桌裡了……”
樂知時看見她的耳朵,紅了起來。
“希望你喜歡。”
太陽好大,少女的聲音淹沒在蟬鳴中。
他攥著書包帶子,沉默了兩秒,最後還是拉開拉鏈,把裡麵的禮盒拿了出來,雙手遞還給她。
蔣宇凡沒眼看了,這場麵太窒息。他撇過頭從三樓往下望,竟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個頭很高,穿著白襯衫。
這不是宋煜嗎?蔣宇凡眯起眼仔細瞅了瞅。
還真是!
宋煜推著車朝這邊走來,到一棵香樟樹下又停下腳步,低頭看表,又抬起頭往上看了一眼,正巧和蔣宇凡視線相撞。
氣場太強,隔了好幾米蔣宇凡都被這冷冰冰一眼給震住,立刻扭回頭,假裝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