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渡死在了那片海裡。
沒帶猶豫和眷戀的,一點點融入海中,直到海麵蓋過了他的發絲,他離開了,在最好的年紀裡。
臨走前,宋渡在附近的小店裡用口袋裡唯一一張破舊的紙幣,買了一罐酒。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沾過酒,也對那些沾滿酒氣的人很厭惡。反正也是將死之人,他隻想試試,到底是什麼味道的。
走到海邊,到了靠著最右邊的位置,順手邊都是堆起的石塊,他開了那罐酒,指環扳起的聲音很清脆。泡沫稍稍溢了一點出來。
宋渡抿了一口,他沒感覺出小麥,隻有苦澀感充斥著口腔帶著氣泡。
他笑了笑,接著一口把剩下的酒全喝完了。他下意識地想吐,但他隻是把手上的啤酒瓶攥得更緊了一些,啤酒瓶已經癟得捏不了了他才停手。
現在是深秋,風很大,尤其是海邊聽的聲更清楚。自古逢秋悲寂寥,宋渡的人生裡,不止所謂秋天,他一直都是灰暗的。
宋渡想起來那段回憶,痛苦的,不堪入目的,窒息的。
父親離開的早,母親酗酒成癮,本來性格溫和的她也開始變得狂躁,她的身邊隻有宋渡,有事隻能拿他出氣。他的日子開始變得苦不堪言,隻要母親過的不順心就打他,她下手的時候沒把宋渡當兒子,都是往死裡弄。
一開始她隻是罵些難聽的話,後來連罵也省了,宋渡的身上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
在學校裡,他不敢犯錯,因為他媽會來到學校,不由分說地打他,侮辱他,肮臟的詞句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不止是宋渡,周圍的人都受不了。
每次的結尾都是她那句“沒用的東西,和你爸一起死得了,活著乾嘛?”
宋渡想到這裡,在以前想起這些的時候可能會感到難過,可能很委屈,現在,這種感覺完全消失了,他隻是一具空軀殼。
宋渡連忙起身,沒有猶豫地,走向了海。
腳踩在石頭上,那些微弱的疼痛感他已經感受不到了,他漸漸沉了下去。
岸邊隻有一個癟了的啤酒瓶和一雙邊框發黑的帆布鞋。
他就這麼走了,結束了他這痛苦且短暫的一生。
這個海邊不算很偏,經常有人散步會路過,過了兩三天,他的那雙帆布鞋被人發現,有人報了警。
警方沒花很長時間,撈出來他已經冰冷的屍體,已宣布死亡。
隨後,警方通過一係列有關線索,確認死者為宋渡,並找到了他的母親。
秦玥加快了步伐來到南城派出所,警方安撫了她,讓她坐下,她已經麻木了,她沒想到宋渡真的會死。
比起兒子的死亡,恐懼大於悲傷。
“警官我清楚了,我兒子宋…額…。”秦玥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兒子的名字了。
警官看了她一眼,秦玥想起:“宋渡,他的屍體該…。”
“家屬領回自行處置。”警方沒在說什麼:“節哀順變吧。”
秦玥等警方走後,好像是反應過來了,自己一直所希望的事情真的發生了,但她好像不是很高興,反而是難過。
宋渡的葬禮辦的不大,來來回回就這些親戚,秦玥沒怎麼通知,她感到恐慌,兒子從那邊回來後才這麼幾天就離開了,可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人已經離開了,這個時候的懺悔真是…太可笑了,但也同是可悲的。
三天後,宋渡被拉去火化,隻有秦玥跟去了。她在家鄉那邊給他買了塊墓地,安置在那邊。
宋渡這人沒什麼東西,也沒什麼愛好,就有幾本一直反複看,書頁已經泛黃的散文集還有按鍵已經磨損的遊戲機,被秦玥一同給他帶去了。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宋渡仿佛就像一粒石子掉進了海裡,悄無聲息的,沒有人在意。
自從宋渡走後,秦玥再沒有之前的潑辣,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溫和的秦玥,隻不過酒還是沒戒,而且喝得越來越猛。
秦玥本來胃就不算好,再這樣一搞,根本經不住。沒讓她這樣喝幾天就胃出血了。
她還喜歡住院,至少旁邊床也能有人陪她偶爾說個話,護士也會照顧她。
在秦玥住院的第三天,病房外突然有人走進來,提著一籃水果,徑直走向秦玥。
她望著那人,自己想了想,好像是宋渡的班主任。她緩緩起身坐起來,對麵的人先開了口:“您是宋渡的媽媽吧。”她的聲音柔緩。
“嗯。”秦玥應聲。舒挽把果籃放下,接著說:“我是來和您了解現在宋渡的情況…”
舒挽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剛接手了這個班級,她和宋渡沒什麼接觸,基本都是從其他人的口中知道他是個什麼人。
儘管彆人把他說的再不堪,她也一直相信宋渡。
秦玥頓了一會,她沒有很委婉,直接說:“他…自殺了。”秦玥顯得平靜,舒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