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罵名千千萬,總不差這一個(2 / 2)

懷璧 燭策 3618 字 10個月前

如此陣仗,所圖的自然不是為了給兩人留一線生機。傅征雙拳緊握,眉心不結反舒:“閣下想要我家的秘庫,現下可得手了?”

傅征從容拋出釣餌,李宸睿的動作難得一滯。彈指將印章一送,玳瑁堅硬,在地上滾轉了一圈,依舊完好無損,但卻難免沾塵,掩去了一角光澤。

“傅家的小公子,是你,還是旁邊的那位?”

李宸睿明知故問,存的是羞辱之意,聶堇側過身,隻作未聞,右手摁於腰間,左手摁住剛剛戴上的腕弩。腰間卷著三尺長的軟劍,兩樣武器在手,聶堇雖不知這班兵士的底細,但也有把握暫行支開,容傅征去拿掛在牆上的重劍。

傅征早知驚慌無用,不僅不做戒備,反倒負手而立:“閣下不著急取我二人性命,必是有所希求。傅某是個惜命的人,斷然不會同閣下對著乾,隻是在那之前,務必有一事要同閣下請教。”

李宸睿輕嗤一聲,即是做了準允,傅征悠然踱起了步子,更顯得全無防備:“我想知道,我傅家數十載安分守己,從不沾染江湖是非,緣何招來閣下這等冤煞,將我一莊上下趕儘殺絕?”

“安分守己?”李宸睿破聲大笑,好一晌不能自已,聶堇瞥見傅征指尖摳入掌心,一線殷紅將淌未淌,右手便不由得捏按得更緊,急欲抽出劍鋒。

笑聲終於歇下,李宸睿膺目微翳,語氣輕諷,“你傅家接的生意,上至我朝軍侯,下至地方奸傑,好一個安分守己,卻是我李宸睿孤陋寡聞。”

“我傅家滿門清正,奸傑談不上,軍侯更不敢想。當中隻怕是生了誤會,貴府如此大費周章,就不怕……是遭了真小人的挑唆?”

“哼,不必繞彎子,我爹同今上定的議,想說我湛安王府是真小人,直說便是。罵名千千萬,總不差這一個。”

“傅某實是替湛安王府的將來擔憂,事事不作分辨,縱是天家所命,也不該枉顧禮義,甘為暗中伺伏的陰祟驅使。”

“禮義?當真是讀書讀呆了腦子,禮義向來為君王所奉,我受聖上所托,聖上所言即是禮義,何來由你這階下囚反駁之理?”

李宸睿不解自己為何要與傅征多費這番口舌,轉念怒喝:“來人!將他二人一並殺了!”

話音將落,果然五人並出,齊勢朝傅征衝來。聶堇反應奇快,旋身一引,劍光已自腰間飛泄而出。五人頰側同時擦出血痕,各都難掩驚異,但此招勝在突然,勁力到底差了一籌,五人起了警惕,同時向後退開,以好拉開了空當揮刀斬劍,奈何室宇狹小,即使是短兵,也乏有施展的空間,隻能礙於掣肘,任隨軟劍糾纏。

這五人俱是湛安王府內深得信任的高手,李宸睿有些驚訝,聶堇的身量已經長開,但骨骼纖細,麵龐青澀,顯見還未及冠,僅一人就能與自己手邊資曆甚深的五人戰個平手,假使某一天真正在江湖上亮相,還不曉得要激起何樣的震蕩。

近年所謂名門正派,帶出來的弟子,在他看來愈發不如前一代的師者長輩,各地鬥武的擂台上,倒是出了不少拳腳紮實的後生,但無奈出身貧寒,缺乏家學淵源,在內門上的理解多顯淺薄,大多也難以真正入他的眼。

他雖武力平庸,但對識看高手頗有一番心得,這些年間,經他招募入府的打手護衛,大都令他的父親十分稱心,有些棘手的事宜,也漸願意交付於他,相信他能辦得妥帖,而非為尋常幕僚能替代。

如果不是因為傅家有涉綏昌侯謀逆一事,皇帝親自下旨要迅速清繳,他倒的確希望看到麵前的兩人登上擂台,好好讓他賞鑒一番身手。

僵持了小片刻,顯出頹勢的竟是人多的一方,李宸睿情知不能再優柔寡斷,招手再喚,頓時窗門齊開,裡裡外外,當即有不下百人架起了弓|箭。

懸於庭側的重劍,至此也落在了李宸睿掌中,傅征赤手相搏,要對付的不下十人,各也都是李宸睿細細挑選的精銳,終是沒能衝破阻隔。

傅征始覺先前自信過了頭,心緒一下子沉入穀底,再也繃不住麵上的沉靜。

他驕傲慣了,哪怕一件刻得不成樣子的鳳簪,也要每日反複琢磨,等待終能刻成的一天。可原來世上的事,總還是不能為他所全部掌控,就連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他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淪於他人之手,全無還手之力。

察覺傅征的視線起了變化,聶堇趕忙從五人中抽身。

傅征以掌為劍,衝勢極勝,眼看直奔著堂中唯一完好的椅座而去,所有的兵士皆來不及衝身而上,皆不禁提氣屏息。

李宸睿一生之中從未有如此與死亡逼近的時刻,將要闔眼前的一瞬,卻聽見錚然一響,一道銀光幾乎貼著眼皮馳過,攔下了近在毫厘的指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