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兩個不知死的,殺了也痛快不得……(2 / 2)

懷璧 燭策 3553 字 10個月前

雞鳴未響,鄭軒實未想到,前一夜飲下不下十幾碗酒水,到了第二日,瞿歆竟全不受影響,看不出任何殘留宿醉的痕跡。

更令鄭軒沒想到的是,瞿歆居然還沒忘了前一夜說過的話,趕在第二天晨醒時分,就授給他一套通理氣脈,鞏固根基的功法。

說起來複雜,實際要他做的,無非是默念口訣,以馬步的姿態站樁。

從前他去過的武館,一引入新來的後生,就要成排成列地蹲馬步。外門功夫,常略縮為拳腳二字,起腳需要雙手配合,出拳亦需要下盤穩固,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鄭軒不是不懂這之中的道理,可他既能走通細如毛發的鐵弦,積累耐力的下盤功夫,自以為根本沒有再練的必要。

站了還不到一刻,瞿歆就看出了鄭軒的浮躁,頗為恨鐵不成鋼似的,衝著鄭軒微微搖頭,沒過多久,又扭頭進了客棧內間。

雖是萍水相逢,這人的熱情,怎麼看也不想能偽裝得出來。鄭軒看著眼前空了一片,心裡頗不是滋味,“不管他教得如何,我這個做學生的,總該踏踏實實,把吩咐的功課顧好,豈能剛起了頭就不把人家放在眼裡?”

鄭軒恨自己不識好歹,繃緊雙腿的同時,還為了自懲,在腿麵上重重掐了一記。正挺住精神,緊咬牙關之際,瞿歆忽然現身在鄭軒麵前,手上提了兩個估摸有二十斤的沙袋,不等為鄭軒解釋,已經繞係在鄭軒雙腿之上,才一鬆手,鄭軒便因承受不住重量而狼狽落跪。

“這點才算什麼?” 瞿歆怒聲陡起,一改前日所見的開朗神態,“按我剛才教你的法子立好,這回我鬆了手,不要想腿上墜了多重,隻記得默默數息,能堅持夠半柱香的時間,明日我再教你新的功法。”

鄭軒原以為瞿歆所說的防身之法,無非是幾下取人要害的險招,比弄幾下便算是作結,沒想到對方具足了師長的架子,竟是要他從最基礎的體力練起。

從前他有意回避的,也正是在此一道,他以為膂力與體格並生,似他這樣天生瘦弱的,一輩子也彆想練成使得動重劍長槍的力士,他自己這樣想,武館的師傅多也順應著他,如此一再錯過了補足的機會。

偶然遇上的這人,竟全不為定見所囿,打一開始,就要他直麵自身最薄弱的短板。

一息,兩息,三息……僅僅到了十息,鄭軒就已經堅持不住,解下來,再係上,又自開頭來過。看到他汗水淋漓,瞿歆也無意苛責,隻是一再地反複解係沙袋的動作。

一晃眼間,業已來到日上三竿,嚴江打開客棧三層的軒窗,語氣慵懶地朝下首呼喝:“二位,該用早膳了。”

鄭軒從未像這日這樣,大早上起來就緊趕著操練,當下餓得前胸貼後背,這一聲呼喚落入耳中,隻覺如聞大赦。

瞿歆本來還對鄭軒的姿態存有不滿,但經嚴江的提醒,想到這日還有外出的安排,這才解了沙袋,與鄭軒並肩上樓。

午時未至,三人已來到位於津州中心地帶的昺宸街,年關已至,這裡的裝點卻不同於其他鬨市裡的街道,獨獨彰顯喜慶。華貴富麗之外,不論是招徠在外的牌匾旗幡,還是店鋪內部的裝潢陳設,都多了一分他處不具備的精細和雅致,一看就不是尋常來頭的人能消遣得起。

對此地多有耳聞的鄭軒,剛剛走到街口,就不放心地左看右看。他頗有些忐忑,一來因為自己出身低賤,如今武藝還未習成,所擇的仍是最為人看不起的行當,二來錢囊單薄,這裡的任意一間鋪子,花費都高昂到鄭軒難以想象。

任他如何心虛,隨他同行的兩人,各都神態自若。

嚴江甚至不屑於多打量,沒走幾步,就喃喃地抱怨:“好幾家都是京城來的分號,老店年份久遠,有些布置,也並非樣樣合宜,這裡的老板當真懶散,都不肯多花些心思。”

津州雖不是鄭軒的祖籍所在,可他也在這裡生活了好幾年,等同於水土哺育的家鄉,嚴江的話,像一個尖刺梗在他喉頭,他咽了咽,終是難以咽下,“津州自然比不得京城,可是總有些好處,外來的人,一時半會兒還領教不到。店鋪陳置如何,不過是表麵功夫,真正能教客人們滿意,還得看主人家是否誠實經營,尊顧客為上。”

鄭軒說出來,才覺這樣的話頗似說教,並不適於眼前的場合,正感後悔之際,瞿歆竟出聲為他幫腔:“的確,所來是客,豈有還未上門就開始嫌棄主人的道理?嚴兄,你未免也過於挑剔了。”

嚴江“哼”的一聲彆過臉去,步子也隨即放慢,高撅著嘴,顯出一副不合年紀的幼稚神態。

鄭軒見他這般,心頭的緊張反倒得了緩解。其實這人未必心眼有多壞,隻是口無遮攔,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他在紫茵閣中奉了幾日的客,比嚴江更挑剔的人,所見並不止一二。他雖然對瞿歆語出豪邁,但真正要麵對貴賤之分,他總是想辦法避開爭執,避免與人正麵對抗。

嚴江所說的很多話,鄭軒都不甚讚同,但有一條除外,即是行走江湖,一定不能主動同人挑釁,哪怕有瞿歆那樣的武力依持,亦不能全無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