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他該是何等的得意,何等的暢快……(1 / 2)

懷璧 燭策 3512 字 10個月前

柳躍站定了一處地方,即刻對老伯下了命令,催促對方儘快出手。

他心下業已想明,這把彈弩最值得忌憚的,該是連發的射速。以他的輕功,躲過一兩根弩|箭並不算難事,連發則隻要把握好時機,身法與步法配合得當,同樣不在話下。

他甚至想到,就算兩人事先並未經過商量,若是勁力遠超自己所想,他還蒙翻過身後的院牆,有牆壁作為遮掩,怎樣也不該將自己置入險境。

總之種種盤算,他都不相信自己會中招。

與柳躍的輕鬆不同,老伯似乎很為手中的武器感到忐忑,手指一顫再顫,摸索至弩盒側壁,緩緩扣下了一處鎖簧。

柳躍未能想到,彈出的箭鋒雖然短小,但不僅馳速飛快,彈出的路徑也十分詭異。柳躍頭一次見到有這種卷著螺旋飛靠過來的短箭,要躲閃的方位,遠不似直來直往的尋常弩|箭好判斷。

儘管如此,他也不覺得眼下的情狀十分可怖。即使打著旋,覆蓋的範圍仍然有限,隻要他縱得夠遠,就沒可能將他困住。

閃過第一支箭後,他一口氣奔至院角,索性同老伯遠了數丈。他已然知道,縱然這把弩箭馳速飛快,取徑詭異,——同尋常的弩箭相比,傅征所設計的這把機弩,規製固然小巧,射程卻遠不及尋常弩箭。

真正想要得手,須得擱在一處窄室之中,且要伺在暗處,不得使目標輕易察覺。

念及此,柳躍不由慶幸起來。這人雖是第一次同自己會麵,但種種考量,倒也顯足了體貼,先是看出了自己的煩悶,肯舍下手頭的活計,專程奔走一趟,眼下拿了利手的武器,卻也顧及到他的安危,並不刁難於他。

他該是得了便宜,柳躍心想著,兩方收了手,再走近了,他勢必要同此人好好道個謝,感謝對方沒有因自己的輕狂生怨,布下一道自己無法應付的難題。

他這裡躲得順遂,老伯似乎頗為他的身法所打動,眼中俱是讚許之色。柳躍難禁得意,恨不得一蹦一跳地迎上前,儘管做了克製,步態也不同於平日被張嵐敲打出來的板正。

“阿伯!”柳躍正喊了一聲,還覺得親昵不夠,陡不防間,聽得而後一陣獵獵風聲,隻來及錯開微許,後心即被一支長箭貫穿。

柳躍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人一提起興兵打仗,就怕得失魂喪誌。原來被箭射中心口,竟是這樣的痛,痛到他連一聲叫喊都再發不出。

天色仿佛一瞬轉為暗沉,他隻看到麵前人唇角微動,視線一凝,又似換了一張麵孔,令他很是眼熟,但逐漸清寂下去的念想,竟不容他稍作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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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玉樹,穿溪繞徑。

越是往湛安王府的中心處行走,傅征越是能聽到隨行之人的驚歎充耳不絕。

僅是布設假山所用的山石,湛安王府挑選的,都是品質上好的靈溪石,百年難得一塊,眾人所見的這座庭院,竟然連綿成片,仿佛要造出一座堪供人攀爬的高大山體。

更令人驚異的,還有采用硝石點生而成的氣霧,流轉變幻,映出各色紛呈的炫光。

有些從前有富貴經曆的,見得這樣一景,這時也不由放緩了步子,想要凝目好好打量一番。

但所來畢竟不是為了觀覽,傅征甫將步伐催快,隨從的人便紛紛追了上去,再不敢也多耽。

除了傅征的冷淡表現,蟄伏在四麵花木裡的耳目,也是令眾人無法安然賞景的阻礙所在。說是宴請,商談解除武禁的事宜,兩方卻各都劍拔弩張,根本看不出有意相商的和氣。

當中最是陳經的神情顯得憂慮。

傅征專程來請他,令他頗有受寵若驚之感。但儘管有抬舉在先,他仍不敢將自己看得過高。他知道傅征挑中他,實是因為尋常親近的都是大字不識的武人,不擅言語迂回,若是應對江湖上的半吊子書生,他自不會有任何畏怯,但是身在湛安王府之中,隻是再尋常不過的仆從,興許已不乏詩禮熏陶,遑論是正經考過學的僚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