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想必沒有人能比傅公子更清楚……(2 / 2)

懷璧 燭策 3499 字 10個月前

傅征輕嗤一聲,接道:“想要我等位臨當初的五大門派之上,斷然是不能,要我等完全依附於朝廷,予我們當中的頭目幾個虛銜,有人不屑,亦有人十分向往,但依我來看,不分哪種,依舊擺脫不了有人趁機取巧,以利為引,斷了我朝武道進取的根基。這兩條路,我知朝廷不情願給,我也並不想選,世子殿下一向以識人斷事聞名於世,且不妨猜猜,傅某想要的,究竟是怎樣一番局麵?”

話音落畢良久,李宸睿猶在怔然。他似乎對自己的耳力起了懷疑,傅征言語之中的任何一句,他都覺得仿佛籠上了一層濃霧,隔絕甚遠,教他難以將字音分辨清晰。

如今他已年過而立,前番數十載歲月,他都在思量,如何能夠爭得父親的讚許,如何能夠拋開世子之名,拋開湛安王府給他的禁錮,他聽過無數自詡君子的人,成日將治世定邦的高談闊論掛在嘴邊,但凡若有一條順利登仕的捷徑擺在眼前,即刻就如蚊蠅一般,嗅見些許味道,便撲身而出,混然不顧周遭的腥臭。

一直以來同他做對手的,無一不是這樣的角色,仁義道德,誰也知道那不過是用來牽束旁人的虛辭,真正放諸心中的,他一個也未曾見過。榮華富貴,本是人人舍儘一生都想追及的願想,就算是自小長在富貴之家,他也不得不參與到爭鬥之中,沒有哪一樣,可以算作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看眼前的傅征,似乎當真要應了那些迂腐經書上說的,要為了所謂的大義,不願意夠得唾手可得的富貴。沒有野心驅使,傅征如何能夠經營出如今這番田地?

李宸睿越是目光凝定,心中便越是不住地泛上狐疑。

倘若傅征當真如其所言,當日在斷騅嶺聚集的一眾人,既不打算逼近京城顛覆國政,亦不打算以囚禁邊將為籌碼,要挾朝廷給出數目驚人的撫恤,那麼眼前所有拿來生擒傅征的布置,不僅不會讓自己爭得脫離湛安王府的契機,反過來很有可能被傅征拖入泥沼,成為自作聰明而一無所得的醜角。

如今他隻要走錯一步,就極有可能暴露自己對湛安王府欠缺忠心的事實。

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巴望他行差踏錯,從此落入萬劫不複的淒慘境地。他自不能令如此作想的小人得逞。

思量一晌,李宸睿定了念,再次緩步朝傅征迎近,“恕我駑鈍,實想不出,除了適才的兩條路,傅公子還有哪條更佳的路徑可選。”

傅征森然一笑,未及出聲,竟驟然旋身而出,掌指一扣,即刻鎖死了李宸睿的脖頸,“世子殿下,想當初,你誅滅我一家上下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今日這樣的場麵?”

未想迂回百次,這一時的突然發難,仍未激引自己作出充分提防。李宸睿胸口抽搐了數下,儼然怒氣攢頂,激憤到了極致。

傅征加重手上力道,麵上寒色不褪,“你何必這般驚訝?朝廷之中,自有傅某安設的耳目,根本就沒有消息要經你傳講,你莫不是以為,我此行前來,對你的謀劃一無所知?”

李宸睿睜大了眼,瞳仁不住地發著顫,傅征指間稍稍一鬆,他便急搶了一口氣,未想有此一搶,非但未能緩和辛苦,還咳嗆得險些嘔出了肝肺。

一時掙得太猛,等完全緩歇下來,靜立在一旁,他才驚覺傅征並追逼上來,眼中儘管猶具著冷色,但已難覓殺意,似是已經放過了他,放棄了將他迫至死地的打算。

“你……你為何……”

李宸睿難得同人支吾,傅征一瞥嘴角,顯是不耐已極,根本無意與自己多纏,但當李宸睿氣息將順,他又徐徐啟開聲量:“李閣下,你今日的布置,事先已經有人悉數替我做了拆解,你不妨試試,這兩麵牆上的機關,可否還能發動得起。”

“傅公子此言甚謬,此處每一樣物件,都乃家父最珍視的所在,我豈敢任性擺布,將他老人家的珍藏視作無物?”

傅征付以一聲冷笑,耐性瞬時喪儘,再一旋身,箭步一橫,即已搶身來到牆麵近端,緊挨著最左一幅畫軸抵出掌根,便即掀轉了整道牆麵。

除了李宸睿事先吩咐過的三名侍從之外,堂中猶在上菜的雜役,俱都驚愕得瞠目張嘴。為了這間堂屋當中的繁多擺設,眾人已不知道挨了多少回家中主人的責打,如今卻是看上去最本分的世子少爺在這最不可犯的一處大動手腳。

牆麵上何時有了這一處改動,除了得到密命的人,湛安王府當中,就連湛安王本人也未曾聞知,緣何一個初來乍到的外人,能夠微厘不差地觸開這道機關?

像是正為了應和所有人的疑問似的,傅征發出一串極放肆的高亢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