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剛回來了,宋愛蓮在張羅著弄吃的,即使知道兒子餓不著,還是心疼,在哪裡都比不上家裡。
宋愛蓮特意去楊大成那買了一條魚,做了紅燒魚,春節時的醃肉,平常舍不得吃,兒子回來,特意切了一大塊,燉了一鍋土豆,乾缸豆泡開了,用辣椒炒了一盤。
何剛在供銷社上班,是吃食堂的,雖然每頓飯都有葷腥,到底比不上家裡,尤其是紅燒魚,魚鮮,魚肉不像食堂裡的那麼緊實,吃起來鬆散,有特彆的香氣。
宋愛蓮也不說等王燕燕回來,燒好了就拿了筷子讓兒子吃。
何剛在魚肚子上挑了塊好肉吃了,小小的滿足了一下饞蟲,才想起父親和媳婦。
媳婦可以忽略,父親卻是不行,何德勝最講規矩,若是看到被挑了一筷子的魚,怕是要發脾氣。何剛有點發怵,他雖是獨子,深得何德勝的寵愛,在某些事情上,何德勝有特彆的固執。
他記得有一年,也是燒了魚,他饞,就拿起筷子在魚尾巴上挑了一筷子,被何德勝發現,一頓好揍,大人還沒有動筷子,哪裡就輪到你一個孩子吃了。
思及往事,何剛的臉色有點發白,忽然心生一計,拿著筷子和鏟子,把魚翻了個個,這下該看不出了。
他的小動作,宋愛蓮沒有看見,宋愛蓮還沉浸在兒子回來,給兒子做好吃的歡喜中。
菜擺上桌,宋愛蓮喊何德勝吃飯。
一家三口圍桌而坐,何剛看看旁邊空了位子,“燕燕呢?”
這個時間也該下工了,人怎麼還沒有回來。
宋愛蓮哼出一聲,“不知道浪到哪裡去了,整天看不見人,也不上工。”
何剛當下就蹙起了眉頭,“你說燕燕沒去上工?”他都回來小半天了,人都沒看到,她能去哪裡。
“你這媳婦兒,嬌氣的很,上工乾不動,家務活不想做,去自留地吧,又不會侍弄,你這哪是娶媳婦啊,是娶了個祖宗回來,得天天供起來。”
“媽,燕燕是城裡姑娘,地裡活不會做,你就教教她嘛。”
“那她也要肯學啊,你看看過門這些日子,除了洗洗自己的衣服,還乾過啥。”宋愛蓮對王燕燕真是一肚子氣,平常一說,何德勝就發火,她就隻能憋在心裡,兒子回來,可不得好好地念叨念叨。
“媽,你多擔待著點,回頭我說說她。”何剛是婚後第一次離家後返家,他一直以為燕燕與爸媽相處愉快,沒想到母親這麼多的嘮叨。
何德勝瞥了宋愛蓮一眼,“行了,彆念叨了,吃飯。”
宋愛蓮撇嘴,“你就知道幫她。”
“她一個城裡的孩子獨自下鄉,身邊沒個人,本就可憐,再說城裡姑娘本就比村裡的孩子嬌貴些,你看她那樣子也不是能乾活的。”
“彆人都能做,為啥她就不能做。那些個女知青哪個不是天天上工,任勞任怨的。彆的不說,就說夏娟吧,任務魚養的多好,醫術也好,我聽說附近幾個大隊的看不了的病都來找她,前些日子還有公社的人來呢,給的診金都不少。”
隊上的老娘們無論是上工的時候還是下工,最喜歡的就是聚在一起聊八卦,誰家有什麼事,她們門兒清。
夏娟的名字是最近出現頻率最高的,人家長得漂亮,高中畢業,還有醫術,本想著攀個親,誰知道親事悄無聲息地定下了,可把一眾老娘們眼紅的不行。
何剛最不耐煩的就是聽到夏娟的名字,偏偏這個名字最近總在耳邊響起,不就是會醫術嗎,有什麼了不起,他才看不上。
“媽,我已經跟燕燕結婚了,這種事就不要在我跟前提了。你們先吃,我去找找。”
“找什麼找,畜生還知道到點回家吃飯呢,彆說她一個人了。”
何剛已經站起來,聞言,身體一頓,正要說話,卻聽到了王燕燕夾雜著哭腔的聲音,“原來在媽眼裡我連個畜生都不如,何剛,我嫁給你,是因為喜歡你。
可是嫁過來後,你媽天天逼我洗衣服燒飯做家務,去自留地,還去上工,我又不是鐵打的。
今天累了,想歇息半天,就被她這樣罵,你當初要是不願意同我結婚,可以明講啊,乾什麼這麼侮辱我。”
宋愛蓮沒想到這麼寸,竟然被她聽到了,可,聽到了又能怎麼樣,自古以來,兒媳婦在婆家就是受氣的,誰讓她是個外姓呢。
何剛趕緊替母親解釋,“媽不是那個意思,她就是嘴笨不知道怎麼說,你彆跟她一般見識。”
“她既然這麼說,心裡就是這麼想的。還拿我跟夏娟比,你要是喜歡夏娟可以娶她啊,當初她也是喜歡你的啊,是你自己不願意啊。”
“我說過,這事不要再提,我跟夏娟什麼都沒有。燕燕,”何剛拉住王燕燕的手,語氣輕柔,“餓了吧,來,吃飯。”
王燕燕看到桌上的飯,心裡越發不是滋味,隻有何剛回來才能吃上一頓肉,這跟她想象中的婚姻生活完全不一樣。
在她的想象中,她和何剛夫妻恩愛,何剛把她放在心尖上疼,不用上工,不用做家務,每天三頓飯都是做好了的,她隻管來吃,每個星期再吃上一兩頓肉。
王燕燕心裡委屈,很想放狠話——你們吃吧,我不吃了,可她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上次吃魚還是結婚的時候,這都一個多月了,才再次聞到魚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