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染辭幾乎是爬著回到房間，他趴在床上閉眼感受著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其實他也很奇怪自己今天的舉動，明明以往皆是對他們小懲小戒，最過分的也隻是朝他們身上撒香粉讓蜜蜂蟄他們，也不知道今日怎麼就沒忍住下這麼狠的手，幸好師尊還算明事理，要不然真真小命不保。

門吱呀聲緩緩打開。

婀娜身段，粉黛略施，嫋嫋婷婷，青衣紗裙很是清純的女子拿著傷藥走進來柔聲道：“師弟，師姐聽說你挨了戒棍，就拿了些傷藥來瞧瞧。”

顏染辭望向來人欣喜道：“七七師姐！”

江姝輕輕關上門，走到床邊坐下，眼神柔和：“你今日怎麼下手這麼重？往日師姐確實也略有耳聞，派中弟子和仙君都不喜你，說你容貌不詳，定是窮凶極惡的妖孽，但我覺得師弟不是他們口中所說之人，今日得知你差點要了三位師弟的性命還真是嚇了一跳。”

顏染辭臉半埋在被褥上：“我也不知道，就是心中氣憤，極其難以壓製那股狂躁之氣，所以才……”

江姝溫軟的笑了笑：“好了，都過去了，你先把藥敷上，要不然傷口就惡化了。”

顏染辭點頭，他艱難的起身去拿桌上的傷藥。

江姝見狀輕聲詢問：“要我幫你嗎？我看師弟不太方便。”

顏染辭看著江姝那副我見猶憐的麵容，好一會說道：“不用麻煩師姐了，我自己來就好。”

江姝擔憂道：“你這副樣子怎麼自己來？況且你都看不見傷口。”

顏染辭揚唇朝她笑道：“師姐有所不知，其實我的腦袋可以轉到身子後麵，雖然聽著有點可怕，但實則這是我的隱藏技能之一……”

顏染辭雖說麵容妖媚，雙眼像狐狸一般，眼尾細長上挑，但其實他整體很是俏皮，俊俏風流很惹異性的喜歡，當然最主要的是他這個人很會調笑比較風趣。

江姝掩嘴笑的不行。

顏染辭支著頭滿臉得意：“我就說，隻要成為一個廢物，成為最大的紈絝子弟，就沒有人能利用我，看見我隻會轉身就走，為什麼？因為我太亮眼了。”

江姝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你呀，在加把勁努力一把，說不定就成功了。”

“師姐說的太對了，湊個整數再放棄也行，”顏染辭趴在胳膊上，“可惜，我現在發現，智商上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我們一定要認清自己，及時放棄。”

支起的窗戶外有道修長脫俗的身影，他在外麵站了好長一會，雙眸幾乎都沒從裡麵歡笑溫馨的畫麵上離開過，他闔了闔眼，攥著掌心裡的傷藥轉身離去了。

雖說顏染辭嘴上說著及時放棄，但他還是會私下偷偷的練習法術。

每日天不亮他就起床練劍打坐，晚上不到半夜絕不會棄劍休息。

但……仍是無用之功，大概，對於他來說，付出是不會有回報的，就像一顆枯死的花，再澆水，再施肥，終是無盛開之日。

每日卯時派中弟子要前去德言堂聽學。

德言德言，有德者必有言。

蘇沉遷端坐在上，手握書卷，嗓音冰冷的講學。

底下弟子們皆是如履薄冰，甚至連動都不敢動，生怕蘇沉遷一個眼刀過來把自己給哢嚓了。

顏染辭是個例外，他鬆散的支著腦袋，一會抬眼看蘇沉遷，一會垂眼在宣紙上畫著。

他覺得蘇沉遷此人，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美人隻應畫中有，卻下筆難拓。

顏染辭感慨完，躲在前麵弟子身後打量著高高在上的蘇沉遷。

眼神淡白的嚇人，冰冷的嚇人，氣壓底的嚇人，但是，他似乎很孤寂，就如同萬年屹立的冰山一般，一直都是孑然一身，踽踽獨行，嘖嘖，慘絕人褱啊。

蘇沉遷見顏染辭時不時的抬眼看自己，然後開始奮筆疾書，沒一會，又盯著自己打量半天，又是搖頭又是感慨，甚至還嘖嘖有聲。

他修長的手指不自覺攥了下書卷，冷聲喊道：“顏絳。”

眾所周知，蘇沉遷在生氣的時候會直呼三字姓名，比如，顏染辭，要是喊你兩字名，那說明蘇沉遷心情暫且良好，你還可以多活一會。

顏染辭放下毛筆抬臉看去。

蘇沉遷薄淡的唇微抬：“方才本尊講的你可有不同想法？”

顏染辭忙起身，方才他講了嗎？不是一直再看書嗎？

一旁長著狗狗眼的弟子用書卷擋著臉偏頭悄聲提示：“第三章，天道。”

蘇沉遷耳力非凡怎麼可能沒有聽見這提示，但他並沒有計較。

可惜隔得稍遠，雖然學堂寂靜無聲但還是隻能聽個模糊。

他一臉我懂的樣子說道：“天堂嗎，嗯，弟子認為天堂皆是虛幻……。”

“噗”周圍的弟子紛紛捂著嘴低頭憋笑。

狗狗眼瘋狂暗示他，口型不斷道：“是天道，不是天堂！”

顏染辭瞄了他一眼，仔細辨認口型：“沒錯啊，就是天堂。”

蘇沉遷放下書卷，他微側著臉看顏染辭，從眼睫至眼尾，以及那漂亮的輪廓，都給人生冷不好惹的感覺。

他提醒道：“書卷第三章，天道。”

顏染辭這才反應過來，他快速過了遍，以自己的理解談道：“天道是世界規則，是萬物的根本，無論何事何物都有其規則，而天道包羅萬象不得違規，譬如，人妖不得結合，人仙不得結合，而妖物更是人人得而誅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一旦違背天道，就會遭到天譴處罰，但弟子認為，天道天道顧名思義是替天行道，它是指自然萬物和自然規律，弟子覺得，天道是在約束我們不要作惡要向善向上，如果心懷惡念就會遭到天譴，萬物自有其發展，無論什麼樣都不應多加管束。”

蘇沉遷沉默了半刻，隨即開口道：“人妖不得結合，是因為妖物邪惡，狡猾貪婪又暴戾，他們的天性就是吃人血肉，見到血就控製不了自己的妖性，人仙不得結合，本尊不便多說，但天道的確是不可違背的，不管你本事有多大，若違背天道，必有報應，生不如死。”

顏染辭皺眉：“弟子認為，妖物固然可恨，但總不能一棒子全打死吧，就像我們人一樣，難道師尊就敢保證每個人他都是好人嗎？說不定連上重天裡的仙君都不一定都是好的。”

蘇沉遷睨了他一眼：“嗯，本尊讚同這句話，但天性難改，本性難移，妖永遠改不了對血的渴望，但不得承認，有些人卻比妖可怕多了。”

全場鴉雀無聲，都是直愣愣的盯著蘇沉遷，他們萬萬沒想到這話會從蘇沉遷的嘴裡說出來，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蘇沉遷眼簾微低：本尊再問你，妖魔鬼怪的興盛乃是朝要亡，禮要崩的前兆，你覺得妖魔鬼怪是如何形成的，又是為何要禍害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