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倒是挺快。
宋沉洲麵上不顯,隻是將手中的縣誌又翻了一頁,才溫聲應道:“我在,你直接進來便是。”
閻寫意推開門,探頭往裡看了一眼,見宋沉洲正坐在桌前看書,她便斂了門,而後輕手輕腳走到了桌前。
“表兄在看什麼?”她指了指宋沉洲手上的書,好奇問道。
宋沉洲微微勾了嘴角,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將手中書卷豎起:“鶴川縣誌。”
閻寫意恍然點了點頭,而後便一臉嚴肅問道:“不知表兄這人手可都安排下去了?”
說話間,她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定在宋沉洲臉上,想著看看能不能察覺到什麼,宋沉洲似是並未察覺到,隻是一副慣常的表情,微微思忖了一下後回答她道:“表妹與我提及之後我便吩咐青淮布置下去了,此刻一應人手應當已經在去往河邊的路上了。”
閻寫意做出一副驚訝但高興的樣子:“表兄動作當真快,此次若是能將鶴川一事查清,我必要在陛下跟前為表兄美言幾句。”
宋沉洲微微一笑:“分內之事罷了,擔不上這般誇獎。”
房內氣氛一下便凝滯了下去,閻寫意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眼看著宋沉洲的表情逐漸疑惑,閻寫意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一個片段:“之前表兄曾與我說,想做冥官,不知現在可還有這個想法?”
宋沉洲愣了一下,沒有想到閻寫意會問他這個。
當初他提這個話題,雖然有些自己的私心在,但更多的還是為了拉近和閻寫意的距離,讓自己能夠逐漸順理成章地參與到閻寫意的調查當中。
他哪裡需要去做這個冥官?
但眼下閻寫意既然這麼提出來了,他也不好不回答。想到這裡,宋沉洲微微坐直了身子:“自然是還有的,我以為仙君這麼久沒提,是忘了或是……拒絕了我。”
他端起了桌前熱茶,掀蓋的那一瞬間,杯中熱氣升騰而起,霧氣嫋嫋間,模糊了他麵上的表情,讓人看不真切。
閻寫意笑回他:“自是沒有,隻是眼下有些好奇,不知國師是為何想做這冥官?”
宋沉洲微抿了一口茶水,而後放下茶杯,茶杯落桌時與桌麵相碰發出輕微的“噠”聲,清脆地撞開了屋中凝滯的氣氛。
“自是因為……”他抬眸看向閻寫意,眸中清明若風霧,“當日曾問過仙君,可有法子能叫亡靈輪回之後能記起上一世之事。”
他勾唇一笑,笑意不達眼底:“這,便是我的目的。”
閻寫意聞言,心下卻有了計較。
宋沉洲這話說得有點半真半假的味道,讓她控製不住猜測,這會不會與他墮魔的原因有關。七百年前,神宮太子曾經為了尋魂大鬨冥府的輪回路,他後來有沒有尋到想要的東西閻寫意尚且不知,但是總覺得和這次宋沉洲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也是閻寫意猜測宋沉洲的話裡可能半真半假的最重要的原因。
她手背在背後,攥了攥掌心,而後試探地開口問道:“冒昧問一下,這個亡靈……是誰?是你很重要的人嗎?”
宋沉洲微微偏了偏頭,開玩笑道:“怎麼,想要做冥官,還要將自己的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嗎?”
閻寫意慌忙擺了擺手:“這倒不是,這隻是我個人問的,沒有其他意思,”話畢,她又覷了眼宋沉洲,補了一句,“若是有影響到你,我道歉,不好意思。”
宋沉洲看著她麵上遮掩不住的慌亂,覺得有些好笑。
少女明眸善睞,皮膚白皙,一點慌亂蔓延其上,給眼尾耳尖都添上了些粉紅。
上次那種不受控的感覺再次蔓延了上來,宋沉洲微微皺眉,試圖按捺住胸腔抑製不住的加速心跳。
閻寫意看著他略皺的眉眼,以為他有些不高興,抿了抿唇,想著這會兒遊繹和雙祈去了這麼久,應當也有了些進展,便打算先離開,後麵再繼續打探。
於是她匆忙想了個借口,想趕緊先離開這裡:“我想起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便先不打擾國師了。”借口找得有些蹩腳,但是夠用就行了,閻寫意想著。
“很多人。”
在閻寫意轉身的一瞬,宋沉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話語之中添了幾分淡漠。但這三個字卻如平地驚雷一般炸響在閻寫意耳邊。
“什麼?”閻寫意有些愣怔,轉頭疑惑開口,心卻跳得極快,這……是宋沉洲關於前麵她的問話的嗎?她穩住自己的呼吸,想從宋沉洲口中聽到答案。
宋沉洲將那股異樣的感覺壓了下去,看著閻寫意的背影,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我說,亡靈,是很多人的亡靈。”眼眸之中所有異樣的情緒都已經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有一望無際的黑,和在一片黑色之中致命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