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寫意微微張了嘴,有震驚之感沿著背脊一路攀沿而上,叫她頭皮發麻,她微微抬手捂住了嘴,有些不敢相信般看向宋沉洲。
宋沉洲看著她這般模樣,仿佛已經習慣了一般:“仙君是也覺得驚訝嗎?其實不必驚訝的,我已伴著這個度過了許多年,多到我以為,我生來便該經曆這些。”
閻寫意重新轉過了身,她在宋沉洲麵前重新打開的茶杯那熱氣升騰的茶霧之中精準地捕捉到了宋沉洲的雙眸。
一望無際的黑之中,似有若無地帶了些落寞和寂寥。
閻寫意突然就心軟了,但她沒有忘記自己來的目的。
她往前走了幾步,離宋沉洲又近了一些,看著他的眼眸,認真問道:“所以,是為什麼希望他們輪回時能記得上一世的事情呢?”
宋沉洲眸中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閻寫意問話間他方才還留存的一絲脆弱已經消失不見,整個人的氣質又變回了那個清清冷冷生人勿近的模樣。
“無它,為了讓他們不要再次重蹈覆轍罷了,”他重新拿起了那本久久未翻過頁的鶴川縣誌,“仙君方才不是說有事嗎?便先緊著仙君之事吧。”
是變相的逐客令,閻寫意知曉,宋沉洲已經不想再說了,若是自己再追問下去,場麵估計會難看,閻寫意隻好放棄了繼續問的想法,離開了宋沉洲的房中。
見閻寫意離開,宋沉洲的眸子重新覆上了寒霜。
平白無故地打探起了這個,簡直是將“想知道宋沉洲你為什麼墮魔”這個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在了麵上。
還是太急了些,宋沉洲想著,重新看起了鶴川縣誌。
但還是,有點可愛。
閻寫意重新回到了自己房中,消化著方才宋沉洲說出來的那些事情,她一開始覺得宋沉洲說得可能半真半假,可是到後麵,他眼眸之中泄露出來的情緒不似作假,有沒有可能,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閻寫意晃了晃頭,試圖將方才聽到的消息重新梳理一下。
宋沉洲說,他想讓很多亡靈能記起上一世,為了避免重蹈覆轍。
這些亡靈,應當是宋沉洲認識的人,至於重蹈覆轍,大抵是這一世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可能與宋沉洲有關,他的情緒才會這般激烈。
重新梳理一下,閻寫意大概還原了宋沉洲的思路邏輯。
大概因為宋沉洲,導致一些人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宋沉洲想讓這些人在下一世不要再遭遇這些了,所以才會出現想入冥府做冥官的想法。
宋沉洲既然是墮魔神,那麼他說的入冥府做冥官必然就隻是托辭了,但是前麵說的事情可能是真的,這個事,有沒有可能是導致他墮魔的原因呢?
閻寫意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看著嫋嫋升騰的霧氣,試圖穿越這個霧氣讓自己感受到當初宋沉洲看著這個霧氣時想的事情。
一切不過是徒勞,閻寫意最後還是將茶水蓋了起來,隔絕了那霧氣。
她想要聯係遊繹和雙祈聽聽他們的進展情況,來讓自己此刻有些打結的腦袋得到一些重新架構出來的清明。
也是正在此時,遊繹和雙祈走進了房間,麵上表情都有些難看。
閻寫意給他們倒了杯茶:“青淮那邊可有查出些什麼來?”
遊繹按下閻寫意倒茶的手,眉眼間少見地出現了一些極沉的嚴肅之色:
“阿意,我們該想想對策了。”
閻寫意的手被他按住,心臟似乎也被同時按住了。
她緩緩抬頭,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而後問他:“所以,你們是發現了什麼嗎?”
“青淮,給鶴川河裡下解藥的,正是青淮。”
好像先前所有搖搖欲墜的猜測在此刻都長出了可以牢牢支撐的四肢,穩穩地攤開在了閻寫意麵前。
那些搖擺不定的,一次次想到又否認的,努力去說服自己的,都成了虛幻泡影,在大亮如矩的日光之下難掩其形。
“所以,一直被認為是在幫我們的,一直跟在我們身邊出謀劃策的,一直為我們出力出人的宋沉洲,才是那個最大的幕後黑手。”
宋沉洲唱了一場盛大的戲,這場戲裡,他們都以為他們自己才是知情者。
現下看來,他們隻是宋沉洲那場大戲之中,徹頭徹尾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