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濟坊的位置很好認,韓遂按照店家的指示,沒費什麼力氣便找到了,此刻正值中午,安濟坊沒什麼人
“請問這位小哥,如願大夫可在此處?”
負責抓藥的童子見韓遂隻當他是來瞧病的病人,急忙放下手中的藥材為他帶路
“在呢,如願大人就在裡麵呢,請隨我來吧”
安濟坊不算大,韓遂跟著那童子的腳步,幾步就到了中堂,進了中堂,眼見一人坐於堂前,正專心致誌地翻動著手裡的書,這人必是如願了,韓遂如是想
“如願大人,有人找”
小童通報完即刻離開,如願聽到有人找,放下手中的書,抬頭迎上韓遂直勾勾看過來的視線
“您好,請坐吧”
如願起身,指了指桌旁的椅子,又將脈枕稍稍向前推,韓遂沒有坐更沒有把手搭在脈枕上,反而問道
“你可是前朝大臣如淳獨子,如願?”
如願點頭默許
“正是在下,不知您找我有什麼事?”
眼看找對了人,韓遂自報家門
“北朝靜影司司事韓遂,今日來此隻為兩件事,一是帶您回北朝,二則是找尋靜影司首尊林染的消息”
林染!如願起身,焦急問道
“林大人可是您的同僚?!”
“正是,所以,你可否見過林大人?他現在又在哪裡?”
如願垂眸,眼神也變得暗淡,交代的話在嘴邊轉了幾圈才有勇氣說出口
“林大人……林大人與我在撤離伯原郡時,遇到了佞真的攻擊,林大人為了保護我安全,沒能逃出玉溪山”
“什——什麼!”
這一消息如一道晴天霹靂,韓遂半張著口,止不住的抽氣,如願歎息,轉身進了裡堂,不多時,從一個塞滿藥材的小罐中,取出林染的那截斷指,遞與韓遂
“這是……這是?”
韓遂看著如願手中那截斷指,不敢相認那便是林染的斷指,如願知韓遂一時難以接受,便將那截斷指重新包好
“當時林大人受傷幾乎墜下懸崖,我勉強將他拉住,可佞真的亂箭攻擊著實凶猛,我與林大人都身中數箭,相握的手心也被貫穿,我雖儘力,卻還是沒能留住林大人”
韓遂望向如願的手心,確實有一道難掩的疤痕,可著疤痕怎麼看也不像被箭貫穿過那般,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染死了……林染……死了……
一股空前絕後的絕望與無助幾乎要將韓遂吞沒,林染亡故的消息若是讓柳洵知曉,他必定會聯合府衙即刻將自己羈押問罪,一想到自己的把柄穩穩落在柳洵手中,韓遂便止不住的冒冷汗,多少年了,他為官仕途皆因在林染的庇佑下得以穩步攀升,如今林染即死,再也沒有人能保他周全,北朝之於他,便是回不去的地獄!
“韓大人,韓大人?”
如願的呼喚聲,如願見韓遂不回答,怕他在受刺激
“林染大人已去,可他的馬一直養在我這處,您可否將它帶回北周呢?”
如願的住處狹窄,騰不出什麼地方養馬,隻能將林染的馬暫時寄養在安濟坊,韓遂呆楞地跟隨者如願的腳步來到後院,剛踏進後院,就聽到一聲聲無力的馬嘶鳴聲,那果真是林染的馬,林染平日裡喚它素月,韓遂嘗試著叫了一聲
“素月”
馬兒沒什麼精神,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卻還是抬頭哼哧了一聲,繼而又趴回地上,旁邊放的草料堆得那麼高卻一口未動,大致是因為主人死亡對他的打擊太大的緣故吧,如願這幾日忙得顧不上它,如今看來內心深深的自責
韓遂上前仔細辨認,這匹馬確實是林染的座下馬素月,即便此刻它通體白身被蓋了一層土色,精壯的肌肉因為飲食甚少變得不再有力,更彆說往日抖擻的精神變成現在這般頹靡,但他的籠頭,手編牛皮帶銅環配紫玉,不會錯的,這就是林染的馬,林染的馬沒有跟隨林染,那意味著,林染,真的已經不在世了
“韓大人,可否在帶走素月之前,讓我為它清洗一番”
韓遂還處在震驚中難以自持,因為他現在滿心都是為自己的前途擔憂,如願見他不回話隻當他默許,撿起一旁毛刷,牽著素月從後院出了安濟坊
他們一人一馬慢悠悠地走,石板路上發出規律的‘嘚嘚’聲,他們一路出了城來到渭河邊的一處淺水區停下腳步,正午的太陽照著河水,添了幾分暖意,如願挽起袖子和褲襪,拘起水將素月身體打濕,再把硬毛刷沾上水,開始輕柔地洗刷起了素月的身體
韓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不覺來到了渭河邊卻沒露麵,躲在暗處時刻觀察著如願和素月,此時的素月褪去一身灰頭土臉,通體顏色恢複雪白,雖不及之前那般健步如飛,卻也在平地上像樣的奔跑著,鳴叫著
韓遂愁眉不展,看著不遠處的一人一馬陷入沉思,怎麼辦,他該帶如願和素月回北周嗎?如若回去,他會麵臨怎樣的下場?如若不回去,他又能去往何方?
忽的,幾隻狐狸從一側的樹林裡飛奔而出,慌不擇路地在素月和如願身邊亂竄,素月受了驚嚇不斷抬起前蹄躲避,如願幾乎拉不住它,千鈞一發之際,一隻箭從林中射出直逼狐中最大的那隻,簌地一聲,狐狸中箭,被箭定在如願麵前的地麵上,瞬息沒了氣息
“啊——”
剛經曆過佞真箭雨的襲擊,如願對箭的聲音和外形格外敏感,他癱坐在地,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血順著箭射入的地方不斷流出,如願驚魂未定,一家丁模樣的人帶著獵狗從樹林跑出,直奔他們而來
“對不起,嚇到您了吧”
男人上前連連道歉,將如願扶起,又彎腰撿起地上的狐狸
“阿財,射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