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又是十日,淩震看不見,對時間沒什麼概念,十天的記憶不過是蘭花一遍遍重複得扶他起身吃飯換藥,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潰爛的傷口正在愈合,煎熬難耐的高燒也在緩緩褪去,淩震的身體一天一天恢複,瘦削乾癟的身子也漸漸有了生氣

這日,淩震照慣例喝下蘭花遞過來的水或者藥,麻木的舌頭不自覺痙攣一下,緊接著,一股難耐的苦味自舌根處徐徐蔓延,還未到沉重的舌尖便沒了蹤影,淩震下意識皺眉抗拒吞咽,繼而瞬間變得興奮,激動地抿著舌頭不斷回味那苦味

他能嘗到味道了!

淩震興奮地指著自己的舌頭發出啊啊兩聲,蘭花會意一笑,轉身跑出了房間,淩震在黑暗中靜靜等待,還在回味那份苦澀,汲取感知的力量,蘭花回來了,帶回了蜜罐和鹽罐,緊接著,一根沾了蜜的筷子遞到了淩震的舌尖,淩震的舌頭還無法卷起,可淡淡的甜味瞬時席卷他的舌尖,淩震抑製不住狂喜顫抖的身子,他幾乎落下淚來,接下來是鹽,同樣的,雖然嘗到的味道很淡,但還是讓淩震興奮不已,蘭花被他攥得有些疼卻也不放手,隻耐心地擦著他嘴角兜不住的涎液,用沾了蜜的筷子喂孩子一般喂著淩震

活著的感覺

淩震心臟狂跳,他要活,這苦澀,甜蜜,鹹澀他都要咽下,他要活下去

又過三天,淩震身體恢複的更好了些,著急地就要下地走路,蘭花看在他身上的傷沒好全幾次阻攔,淩震不甘心躺回床上,內心卻躍躍欲試地耐不住性子,趁著蘭花不在身邊,他扶著床邊支起身子又掀開被子,雙腳接觸地麵的一刻讓他興奮難以自持,可他的身體根本沒有恢複,雙腿沒什麼力氣,站立的瞬間整個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去,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摔倒,天旋地轉之後是周身持續的頓麻疼痛,淩震躺著沒有動,暗自嘲笑自己的自作自受,下一瞬,門被推開了,蘭花聽到了房裡的聲音,放心不下扔了手裡的活兒就衝了進來,果不其然看到了倒在地上一臉委屈不甘外帶羞愧的淩震

他現在一定很狼狽可笑吧,蘭花也會生自己的氣,淩震這麼想著,可蘭花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上前將他抱起重新放回床上,沒有說教,沒有埋怨,至少他的耳邊沒有蘭花靠近說話時那熟悉的溫熱嗡鳴聲,蘭花坐在床邊許久,終於開了口,卻沒有湊到淩震耳邊,那話不是說給淩震聽,而是是說給自己聽

第二日清晨,淩震一大早照例咽下苦澀的藥水,照例要躺下休息,卻被蘭花溫柔拉起來並換了身衣服,蘭花沒有多說話,背起淩震就出了門,蘭花個子不高,身子也單薄,卻還是穩穩地背著淩震生怕摔了他,淩震雙手環抱蘭花的肩頭,額頭貼近他的頸間跳動的血管,兩顆心臟,在相鄰的兩個胸腔默契一前一後跳動,彼此感受對方的存在,淩震安心地縮在蘭花的背上,這一刻,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太陽漸漸升高,照在淩震背上暖暖的熱意,他們此刻在上山的途中,山路崎嶇不好走,自由生長的樹枝不停地剮蹭著蘭花和淩震的臉和身體,蘭花的漸漸地腳步慢了下來,喘起氣來變得沉重,淩震前胸貼著他的後背,感受到蘭花的心臟隔著胸腔咚咚的跳的更快了,帶著他的心臟也飛速跳動,淩震心疼他幾次想要從蘭花背上下來卻都被蘭花製止了,兩人就這麼走走停停,終於,在正午之時,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隱匿在山木掩映的一汪泉水,安靜而避世地在無人之境綻放,深藍色的泉水成圓形,從高處看,像一汪柔情含水瞳仁,大大小小的氣泡湧上水麵,伴隨著嫋嫋白霧,這不是普通的泉水,這是溫泉

蘭花扶著淩震坐在一旁,幫他退去了衣裳,遍體鱗傷的身子在溫暖的陽光下顯露,蘭花輕輕觸碰那些深淺不一的傷口,有些已經變成了比膚色更淺的淡粉色,有些則依舊是深色的淤青,傷口在愈合,皮肉在生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還未到盛夏,一小陣寒風吹來,淩震身子微微發著顫,好在蘭花並沒有讓他等多久,退去自己的衣服後,上前背起淩震,一步步想著泉水的方向走去,泉水不算深,將將沒過兩人的大腿,淩震感受到溫暖的泉水,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僵硬,說來可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將軍之子竟然怕水,以至於過了十四歲年紀依舊學不會遊水,因此在蘭花想要讓他躺進水中時,淩震展現了從未有過的抗拒

看不見的恐懼加之對水的恐懼讓淩震難以放鬆,全身都不受控製的緊繃著,蘭花扶住淩震的脖頸想要讓他漂浮甚至沒於水中,可淩震不肯配合,更不肯鬆開蘭花的手,泉下接連不斷湧上一股熱流,淩震慌亂間竟一把抓到了蘭花的大腿根處,蘭花吃痛地抖了一下上前扒開淩震的手,兩雙手,沾了水濕滑如同打結一樣糾纏在一起,最終還是蘭花敗下陣來,退一步讓淩震環住自己的腰

蘭花的腰纖細而有力量,淩震把胳膊環上去止不住的打滑,腰下麵就是..,淩震臉刷的一下紅了,心也跟著突突跳起來,好在這是溫泉,他不用為自己的突然臉紅作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