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湖水纏繞拖拽,窒息的感覺隨時而來,萬般無奈與怨恨皆深埋水中,如願心甘情願地墜落,內心不自覺的暢快
若世間一切都在此時結束,那該多好……
可天便不遂人願,如願還是在人間最平凡的一個夕時蘇醒,他朦朧睜開雙眼,左眼的一側已空,黑洞洞不見底的深色環視身邊的一切,裝飾布置與人間平常人家無異,不這裡不是人間,是地獄
老天,為何留我一條性命於此
昏迷前的記憶一寸寸在腦海中恢複,他記起來了,什麼都記起來了,隻是記憶有些混亂,不同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不住地橫衝直撞
……又細又長的匕首在他的右眼攪動生生將眼睛剝出……絳雲宮內十幾名小倌將他圍住侮辱侵犯……毆打,折磨,淩辱,暴力的畫麵齊齊上演,如願捶打著頭部想讓這場回憶停下
閹割!
如願手上的動作僵持住,身子忽然變得僵硬,被捆住手腳,像騸牛騸羊一般毫無尊嚴地去了勢,血流了滿身滿地,清洗衝刷的水直接澆在在身上,刺骨的冰涼
如願靠著軟枕坐起,發現自己根本坐不住,越是這般他越要坐,甚至起身走動,想到這,如願咽下喉嚨裡的一口腥甜,忍住周身不適,扶著床邊緩慢站起身
他想看看自己的身體變成什麼樣子了
單手有些費力地解了褻衣,最終看到了自己的身體,那裡變得光禿平整,獨剩一道狹長泛紅的疤痕
如願沒有表情地將褻衣攏緊,又想看看自己的臉,環顧四周,這房間除了鏡子一應俱全,一看便是故意為之
看來救他的人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這般模樣,可越不想讓他看他偏要看,如願走進桌子,桌子上的茶壺茶盞都還有水,如願將他們收集起來倒在地上,水漬在腳下逐漸擴大,借著天邊的微光,如願跪在地上湊近那灘水漬,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臉
怪不得這裡沒有鏡子,空洞的左眼,瘦到凹陷的臉,他現在這幅模樣,連他自己都覺得恐怖嚇人,跪的太久,□□的位置越發劇痛難忍,如願如夢初醒,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鋒利的刀刃被烤的發燙,昏沉中劇痛襲來,身體的力量與尊嚴被逐漸流出的血帶走
他還記起……淩震將他送與平成公主周娉,北周官員無辜枉死,淩震降罪於他,逼他下獄,後被淩震斷了小指……伯原郡的草地,他與季允南策馬揚鞭,季允南戰死沙場,伯原郡百姓與大臣哭作一處,佞真……佞真人的刀劍在黑夜中閃著讓人寒戰的銀光衝殺過來,他奉季允南的遺願帶領伯原郡百姓投靠南周……江讓……江讓握住他給的白玉,哭紅了雙眼,有人將他從床上拖拽下來,草席一裹,有人將他從亂葬崗裡抱了出來,隨即上馬顛簸,有人來看望獄中的自己,灌藥毆打,隻為逼迫自己承認叛國罪行……這不是他第一次墜湖
封藏許久的記憶忽如天崩地裂在他的腦海中回演,如願承受不住,瞪大無神的右眼咚地一聲栽在地上
焦急慌張的推門聲,有人闖了進來,如願背對著門口的方向不知是誰,確落進一個熟悉的懷抱,被重新放回床榻,來不及看清眼前的人,他沉沉昏睡過去
淩震抱著不足百斤的如願,第一次恨自己的無能自私膽小,看著他痛苦睡去,淩震第一次問自己
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等他身體養好一點了,就放他走吧”
屠陽不知什麼時候到的,下人沒有通報,因如願療傷之事,兩人不放心將這事假手他人,所以隻能暫放下公務,都來照顧,麵對屠陽的提問,淩震不答,放他離開?或是強把他留下,無論那一個結果,兩人都會漸行漸遠
如願還未痊愈,這個問題他便可以暫且逃避,淩震隻默默替如願掖好被角,一言不發,屠陽見他不回,有些惱了似的拉住淩震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