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聯軍與佞真的最終決戰在一個細雨過後的晴天徹底拉開帷幕,麵對佞真的五十萬大軍,南北聯軍從一開始的士氣高昂到疲於應對不過隔了三日,佞真的進攻迅猛,戰術詭譎,李目關碩淩震三人憑借豐富的作戰經驗,一開始還能跟他們打得有來有往,可越拖到後麵他們的損失越慘重,佞真總是能先一步預判到他們的行動
聲東擊西,兵分多路,背後奇襲,所有的戰術均以失敗告終,淩震與慕容琰不止一次提醒兩人,佞真有手段預知他們的行動,讓所有人不要輕舉妄動,可李目與關碩好歹也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打了一輩子仗,從不信什麼巫術神鬼能預判他們每一步的動向,隻當是奸細走漏風聲,李目親自下場查處可疑之人近百人,流放砍頭刺字不在話下,可即便這樣也無濟於事,他們的行動對佞真而已是完全透明的,聯軍還是被打的連連敗退,李目看著慘死的將士們,被血染紅的土地,怒不可遏,親自帶領騎兵繞後衝殺時被提前預判生擒,最終以身殉國,關碩得知此事一夜白頭,知道再難有戰術能瞞過佞真,索性帶領五萬將士背水一戰,最終也死在戰場上,頭顱被砍下傳回大梁
半個月下來,南北聯軍還剩不到五萬人,而佞真的隊伍幾乎沒什麼變化,依舊是幾十萬的隊伍,李目與關碩一死,軍心渙散,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淩震身上
夜晚,淩震牽過朔陽,扶慕容琰上馬,佞真大軍還沒有圍城之際,慕容琰必須要走了
“是時候離開了”
慕容琰不敢直接告訴淩震周煜早就預料到大梁一戰的結果,更不敢提議讓淩震跟自己一起走,他知道淩震做不到,他作為武將與生俱來的血氣與身上背負的責任不允許他臨陣脫逃,淩震與慕容琰默契地相視又都轉過視線,最終慕容琰一人離開了大梁
黑雲壓城,狂風四起,慕容琰牽起韁繩,消失在反方向的夜色中,淩震目光堅定,周煜臨終前對他的囑托,周朗和百姓們給予他的使命,大梁一戰後,大概要終於此了
送走慕容琰,淩震重整心情在眾火炬的灼灼熒光中登上城樓,此時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他,所有人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看著城下百姓與士兵灼灼的目光,淩震做了最後的講話
“中原男兒既生於天地,以身報國,豈有貪生怕死之心,區區蠻夷,無需畏懼,我等將誓死守衛中原寸土,永不後退”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城下的士兵百姓聽後都緊咬牙關,奮而高呼‘大義’,淩震遠遠地望向汴京的方向,死守大梁,這是他最後的使命
連續的陰雨天沒能阻攔佞真進攻的進城,他們集結軍隊,用正麵攻擊這一最普通的戰術,靠壓倒性的人數直逼大梁城而來,淩震指揮百姓和士兵死守城門,雙方交戰死傷無數,血水混著雨水入地三寸猶不絕,大梁的每一寸土地都染上了悲天憫人的血色
血積成河,白骨無收,大梁氣數已儘,亦是周朝氣數已儘矣
最後一戰,大梁已不剩萬人,淩震拖著受傷的右腿以及遍布全身的傷口,最後一次舉起了劍
“將士們!隨我衝殺——”
“殺——”
不過一場暴雨傾瀉的功夫,大梁被徹底攻下,大梁一下,佞真便可直接取道攻入汴京,淩震疲憊地睜了睜眼,雨水澆進眼睛整個世界都變成血紅色,他已沒有力氣推開身上和周圍的屍體,他就那樣靜靜地躺著,每一口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氣,恍惚間,他看到了父親和母親的身影,還有林染的,周煜的,他笑著動了動手指,似乎有人握住了他麻痹的指尖,他就這麼靜靜的躺著,等待死亡,等待一生的結束
是誰將他從死人堆裡挖出來?是誰脫了他的鎧甲?又是誰將他背在身上,踉蹌艱難地離開這片屍海血河?
“你的命還沒有結束”
背著他的人一步一語
“你的命還沒有結束”
上一秒刀光劍影還在四周砍殺,下一秒輕風細雨下爐火溫暖的他傷口泛癢,昏迷中,有人托起他的下巴給他撕裂乾涸的喉嚨灌了水,紗布撕開的瞬間,傷口的血汙散發出濃重的腐爛臭味,連續不退的高燒讓他四肢不受控製地抽搐
我一定還活著吧
淩震在昏迷中被周身的痛苦折磨到麻痹時不禁這麼想,如果死後遁入輪回,又怎麼會是這般,不知過了多少日夜,他終於第一次睜開眼,搖晃的燭光下,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他的身邊,沒有帶眼罩,空洞洞的左眼無神的看向未知的方向,右手還搭在淩震的脈上
“如……願”
淩震艱難地叫著這兩個字,似乎想引起身邊人注意
“如願……”
如願聽到了他的呼喚,手上的力道輕了三分,卻始終不看他,淩震確定他聽到了自己的呼喚,胸口快速起伏,嘴唇抖了抖,說出了他壓抑在心裡一直沒說出口的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