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月輝沉浮。
因線路老化而有些接觸不良的路燈斷斷續續地閃爍著。
空蕩蕩的街道中,身材高大、麵容凶悍的男人正領著兩個高挑少年往前走著。
“老師,你有聽見吧?老——師——”
清亮的少年音色自黑暗中響起。
咬字清晰,尾音特地拖成了長調,顯出一點漫不經心的味道來。
夜蛾正道目不斜視,繼續大步往前走著。
“老師,明明可愛的學生在叫你,你卻要狠心無視他嗎?這也太傷可愛學生的心了吧?”
清亮的少年音色似乎並不為男人的態度所困擾,依然自顧自地接著往下,隻是與抱怨不同,少年的語氣聽不出半分傷心,反倒含著淡淡的輕佻。
夜蛾正道額角爆出了青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掩蓋在太陽鏡下的眼睛沉沉注視著自己的兩個學生。
白發少年雙手插兜,見他看來,得逞似的勾了勾唇角。
他的表情上寫滿了“我就知道這招有用”幾個大字。
他身旁紮著丸子頭的黑發少年則抱歉地笑了笑。
夜蛾正道覺得心很累。
為了今年與京都姐妹校的交流會能順利進行,他被東京高專派作代表前去京都商談相關事宜,原本應該是一趟十分順利的公差,但——
麵前這個問題兒童不知從哪兒得到了消息,硬是說京都有他想吃很久的網紅甜品店,吵著鬨著非要讓他捎他們一程。
夜蛾正道拗不過他,隻好帶著這兩個小崽子一起出公差。
結果,這兩人在京都姐妹校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還差點把人家的屋頂給拆了。
一回想起京都校長當時皮笑肉不笑的送客模樣,以及送到自己手上的維修費賬單,夜蛾正道就忍不住猛男歎氣。
掛在男人凶悍臉上的那副深色太陽鏡反射著寒芒。
男人的語氣也是冷酷的。
“悟,回去再加三千字的檢查。”
白發少年大搖大擺的走姿一滯。
五條悟側過臉,在夜蛾正道看不見的地方對著一旁的摯友偷偷撇了撇嘴,而後又三步並做一步快速走到了男人身旁,從褲兜裡抽出了一隻手——
熟練地搭上了夜蛾正道的肩膀。
“欸——怎麼能怪我跟傑呢?那分明是京都校的屋頂不夠結實嘛!老師你瞧,我們自己學校的建築質量就很過硬……”
那是因為你們入學後一直在搞拆遷,不得已之下用修繕經費反複加固了好幾次,才有了如今質量過硬的成果!
夜蛾正道額角突突直跳。
他看了看學生肆無忌憚勾住自己脖頸的手臂,又瞧了瞧對方一副“與老師哥倆好”的熟稔模樣,隻覺得太陽穴在一陣一陣地抽疼。
“悟,你無下限開著嗎?”夜蛾正道確認。
“嗯?開著喔。”
夜蛾正道點了點頭,接著深深吸了一口大氣。隨著他的動作,肺部很快便灌滿了充盈的氧氣。
然後,他扭過頭,氣沉丹田,貼近了那顆白色腦袋,怒吼:
“鬆開你的胳膊,好好反省去!”
聲音之響亮,怒氣之飽滿,叫始終落在兩人身後默默閉麥的夏油傑也不由身形一滯。
而首當其衝、被怒吼近距離攻擊的五條悟隻覺得自己耳朵在隆隆作響。
這是無下限也擋不住的精神攻擊。
五條悟鬆開勾著夜蛾正道的手,轉而掏了掏自己耳朵,咕噥著抱怨:“老師,我耳朵要炸——”
清亮音色戛然而止。
白發少年倏地眯起眼睛,望向了道路儘頭的學校。
建築物的輪廓陷在黑夜中,邊界被暈染得模糊不清,幾乎快與影子融成了一體。
紮著丸子頭的高個少年也走到了自己的摯友身旁,同樣望著那所學校,神色沉了幾分。
“悟,是咒靈的氣息。”夏油傑說。
五條悟看了一會兒,撇了撇嘴,變戲法似的從褲兜裡掏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拆了包裝,用牙尖叼住。
他習慣性地拿舌尖將棒棒糖抵到右腮,從鼻腔溢出一聲懶散的輕哼:
“老子知道。”
-
事發地是一所高中。
校門口的牌子上寫著“京都翔櫻高等學校”。
夏油傑瞥了一眼門口的校牌,信步走入了學校。
以方才察覺到的咒力波動來看,在這所高中內誕生的咒靈應該在三級左右。
對於三個一級咒術師來說,不過是隨手就能解決掉的小麻煩。
而且,正好是處於夜晚校內無人的時候,更方便他們行事。
夜蛾正道放下了帳。
“悟。”夏油傑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