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出潛藏在校舍內的咒靈,比起跟無頭蒼蠅一樣在校舍內亂轉,無疑用六眼來得更方便快捷。
搭檔默契的好友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五條悟含著棒棒糖,一側臉頰微鼓。他擺了擺手,怕麻煩似的嘖了一聲:“知道,我在找。”
儘管嘴上是不耐煩的語氣,他還是乖乖用眼睛捕捉起了外泄的咒力波動。
幾乎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堪稱是神之恩賜的六眼便迅速抓到了咒靈的動向。
“在天台。”五條悟眯起眼睛,抬頭望向了校舍的最上方,“但除此之外,還有另一道咒力的波動。”
另一道咒力?
難道不止一隻咒靈?還是有其他咒術師已經先一步到了?
夏油傑正想追問,卻見天台上方忽而乍起一束耀眼白光。
像是小型煙花集中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間,又在刹那間儘數爆裂一般,炸開的乳白光輝鋒利地劃穿夜色,在短短的一瞬間內將暗沉天幕映得猶如正午的白晝。
與此同時,與光輝一起爆開的還有比方才要強上一倍的咒力波動。
但不過是瞬息的功夫,這道乳白光色便迅速黯淡了下去,方才倏然爆發的咒力餘波也像是潛入了水麵之下的一尾小魚,眨眼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是……咒力?”夏油傑詫異地挑眉。
他從來沒見過這種顏色的咒力。
咒力自人類的負麵情緒中誕生,雖然感官告訴他,眼前看到的這一幕清清楚楚就是由咒力造成的,但……
比起滿懷惡意的詛咒,那乳白色的柔和光輝更像是神明悲憫的垂眸。
站在他身側的五條悟沉默片刻,忽而“哈”了一聲。
“傑,另一道咒力的來源,是人。”
瘦長食指扣上墨鏡鼻托,五條悟微微拉下了墨鏡,露出一雙漂亮清湛的蒼藍色眼瞳。
他盯著重新回歸寂靜的天台,眼眸微亮,嘎嘣一聲咬碎了含在嘴裡的棒棒糖,扯出一抹興衝衝的笑來,聲音含混道:
“這不是挺有意思的嘛。”
幾秒的沉默。
“行了。”
夜蛾正道忽然伸手拍了拍兩人的頭。預料之中的,他隻拍到了夏油傑的腦袋,而開了無下限的另一個問題兒童則光明正大地躲過了來自於老師的魔掌。
“彆在這發呆了,趕緊上去。”夜蛾正道眼睛瞥向天台,催促道,“有什麼疑問,到時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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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舍內殘留著咒靈的氣息。
四樓五樓的牆體已經變得破損不堪,走廊上散落著尖角的玻璃碎渣,被油膜包裹著的軟爛黑泥在地麵逶迤出一道長長的、寬大的拖行痕跡。
夏油傑雙手插兜,腳步輕巧,挑著一塊塊乾淨的地方落地,麵不改色地避開了咒靈留下的一團團惡心爛泥。
夜蛾正道走在他前方。
五條悟則說要以自己的方式上去。
轉過五樓的拐角時,夏油傑腳步微不可查地一頓。
他拿餘光瞥了一眼貫通樓道牆壁的大洞。
洞的邊緣殘留著咒靈的味道。
看得出這裡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卻沒有咒術師留下的殘穢。
但悟的六眼是不可能出錯的。
既然他說了有人,那與這隻咒靈戰鬥的就一定是人。
沒有殘穢,也就說……那個人沒有使用過術式。
夏油傑收回視線,一麵思忖,一麵跟著夜蛾正道的步伐踏入了天台。
遮擋月亮的鉛灰雲層不知何時又漸漸散了開來,冷徹月光穿透稀薄雲霧溫柔地灑了下來。
露天平台就像一個平口的缽,盛滿了清冷月色。
而月輝之中,一個穿著高中製服的少女正跌坐在地麵。
她顯然是累極了,一隻手費勁地拄著乾粉滅火器,正借著滅火器的支撐坐在地上休息。鏽紅色的長發被一股腦兒地隨意攏到了身後,製服與臉蛋也臟兮兮的,蓋著一層薄薄的汙痕與塵土,腳底則是鋪開的大片白色乾粉。
她靜靜坐在月光中,沾染滿泥塵的狼狽姿態實在算不上好看。
可臉上那雙代表著生機與活力的翠綠眼眸,卻乾淨得不染一絲渾濁,是連汙穢都無法遮掩住的清亮。
像是察覺到了動靜,翠綠雙眸旋即微微一動,向他看了過來。
撞上視線的刹那,夏油傑感覺自己的心跳忽而停滯了半拍。
“你——”話出口的瞬間,他覺得自己聲音有些在飄。
但很快,他就頓住了話頭。
因為少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又移到了夜蛾正道的身上,在兩者之間反複梭巡,神色恍惚,眼露警惕。
像一隻產生了應激反應,處於戒備狀態的兔子。
夏油傑艱難地找回自己飄散的思緒,扭頭看了看身旁的夜蛾老師。
麵容凶悍得能止小兒夜啼的男人,如果隻是第一次見,確實很容易被嚇到。
何況她似乎才經曆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夏油傑想了想,從褲兜裡抽出雙手舉過了頭頂,表明自己沒有惡意。在少女沉默的眼神中,他輕輕往前踏出兩步,然後半蹲了下來,垂眸看著眼前這個個頭才到他肩膀的女孩,嗓音溫柔:
“你沒受傷吧?如果可以的話,能告訴我都發生了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