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和人在某些方麵大差不差。
洛澤的雙手就能感受到。
這一刻的心情像各色顏料交雜在一起,使勁攪拌,最後變為一團灰黑。
雌蟲像一輪餘暉,照到了洛澤,溫暖,卻注定在走向儘頭。
他不該如此介意的。
洛澤來到深色山體下,巍峨山麵是少見的圓弧形狀,比起自然形成,更像是蟲為打造,日複一日磨礪努力,創造出如此令他流連的景色。
洛澤當然想讓莫爾薩斯親自看看,他低聲呼喚雌蟲,對方卻隻是將手臂擋住雙眼,裝作沒有聽到。
他鬱氣稍散,輕笑著拉起莫爾薩斯的手,一同去山下探索。
山坳底部有一條幽深通道,一直通向深色大山的腹部。
洛澤湊近通道口,看見通道口生長著像瞿麥一樣的花,圍著花心的花瓣極小,花瓣一圈布滿絲縷分明的褶皺。
瞿麥花模樣可愛,洛澤瞧了幾眼便上手捏開了花瓣。
花瓣被捏離花心,洛澤的注意力便從瞿麥花瓣上移開。
他此行要深入山腹,在那之前,他要做好準備工作。
他先伸出手,在山體通道內壁上刮了刮,以確認通道內溫度和濕度。
比他想象中溫暖潮濕。
他想讓莫爾薩斯也試試,結果拉著雌蟲的手隻是剛剛進入通道,雌蟲就輕呼一聲瑟縮著退了出來。
莫爾薩斯渾身顫抖,肌肉緊繃。
洛澤摸了摸莫爾薩斯的臉,溫柔地問了句:“害怕嗎?”
不等雌蟲回答,洛澤就挑眉補了一句,“這不是你希望的嗎,後悔害怕也晚了。”
莫爾薩斯這時才終於開口,啞聲回道:“不後悔也不害怕。”
又做了一連串開拓準備工作後,洛澤放開了莫爾薩斯的手,決定獨自深入通道。
山體通道狹窄,洛澤進入一段後又退出,裡麵溫度更高,窒悶潮濕,限製得洛澤呼吸不暢。
洛澤重新牽過莫爾薩斯的手,雖然看不清,但是握住的粗糙手掌不像以往那般乾燥溫暖,而是帶著汗濕,手背青筋鼓起,一副想握拳又極力克製的樣子。
“莫爾薩斯,放輕鬆。”
洛澤牽著雌蟲的手在山體通道口遊走了一圈,他的呼吸已不像先前那般平穩,“裡麵太窄了,都沒讓你跟我一起進去,你這麼緊張,以後怎麼辦?”
洛澤看不見莫爾薩斯的表情,也看不見雌蟲又一次將手臂遮蓋住了臉,咬緊嘴唇一聲不吭。
洛澤深吸一口氣,他決定這一次直接探索到山腹。
他吻了吻莫爾薩斯的手,讓雌蟲轉過身去。
他來到山體通道前,輕撫山麵,低聲說了句“我要進去了”,便不再理會雌蟲,直接衝入通道深處。
山體通道內外滿是瞿麥花香,聖因瑟科特花的味道更甚,將瞿麥花香完全壓製,霸道地浸染了一切空間。
得益於洛澤穿越後身體的特殊加點,這場探索持續許久,深入山腹每一個角落。
洛澤穿得嚴嚴實實,莫爾薩斯則是完全的反麵。
令洛澤驚訝的,還是蟲族雌蟲的強壯和恢複能力。
莫爾薩斯明明看起來力氣全無,滿身泥濘,卻還是能為洛澤忙前忙後,洗澡收拾按摩,照顧周到。
洛澤起初不暢的心情已經不翼而飛,留在心底的飽脹情緒是那樣陌生。
莫爾薩斯現在是他的雌蟲。
洛澤思緒安逸,懶散到有些犯困,他難得主動摟住莫爾薩斯,閉眼準備入睡。
空出來的手緩慢地一遍又一遍在痣邊打圈,洛澤半夢半醒間語聲含混,“莫爾薩斯,你不願意同我去婚配中心的祈福池,喊我雄主總可以吧?”
莫爾薩斯偷偷用雄蟲的頭發在手指上繞著玩,聞言停下了動作,深深地望著雄蟲,卻沒有吭聲。
“嗯?”洛澤帶著鼻音輕哼一聲。
“睡吧,洛澤閣下……”莫爾薩斯聲音低到幾不可聞,他輕輕拍著雄蟲,動作輕柔,像哄蟲崽入睡一般。
洛澤意識朦朧間露出一個笑容,像永夜森林中那一捧唯有的清輝,穿透雲層縫隙灑落。
“嗯,晚安,我的雌君。”
莫爾薩斯不敢直視洛澤的臉,他閉上眼睛,眼睫顫動,排山倒海的酸澀感沒頂而過,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他頭一次生出了不切實際的妄念,妄想自己能活得長長久久,妄想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但清醒的理智告訴他,他不僅不能喊洛澤閣下“雄主”,甚至必須極力把“雄主”這個念頭從腦海中剔除。
卡瓦它的力量神秘而未知,一旦他們互相認定,會不會連累到洛澤閣下?
莫爾薩斯不敢賭,他必須扼殺一切會連累到洛澤閣下的可能。
明明早就想好了,能待在洛澤閣下身邊就該滿足了。
現在他得到的遠遠超過期望,卻又妄想更多,他真是……太貪心了。
莫爾薩斯撥開雄蟲額邊的銀色碎發,貪婪地望著雄蟲半側的睡顏。
雄蟲清淺的呼吸聲令莫爾薩斯安心。
他想到傍晚避風港灣徐徐吹過的海風,帶著夕陽的溫柔,和海水迂回於棧橋碼頭木樁間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