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今朝沒有言語,一副市井圖隨著墨點的暈開完善起來,墨染之處,枝乾粗壯、草木蒼翠,乾練的商女指點著這屬於自己的小天下。
魏遲在不遠處,遙遙望了眼,再收回視線。沉默片刻,她道:“此次接風宴,我便是這樣的想法,當然,作為回報——”
祁今朝手一頓,瞥向她。
“先生愛酒,我這兒,可以供給先生一份秘方,此酒,名曰‘白酒’。當然,樣品就在孟關手上,先生若試了覺得不滿意,可以不幫。我不會強求。”
祁今朝這才轉了身子,正眼瞧他們。
魏遲淡然,繼續道:“此次接風宴,我會等著先生。”
這長安軼事,不比洛陽少。
說這楚王趙嶺與祁今朝的恩怨糾葛,便說上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那便暫且不說。
隻談談那楚王側妃,一個齊家老爺的私生女。
齊老爺不重視她,隻隨手給她起了個名兒,叫齊采。
齊采自小厭煩規矩,特彆是強加在自己身上的規矩,那令她不舒服,所以從小就不著家。她在外自號流因,喜歡被叫流因先生,因為在這時,先生是隻有德才兼備之士才能稱的。
後來,長安的兩位“稀奇先生”有了交集。
說書的聞到味兒,都寫好本了。
可楚王橫插一腳——
這本,那就更加精彩了。
楚王趙嶺心狠陰鬱,吃穿用度豪華奢靡,放任轄地成為地方官騙錢的地界,而他隻坐收金銀,為長安人民詬病許久。
所以齊采這事兒,是人民對楚王的不喜又多了一分,而對那位不著邊際的名士,是多了幾分憐。
側妃進楚王府已有三年,三年來,楚王府的宴席幾乎全是為側妃舉辦,哪怕側妃曾說——“這是你逼我的側妃之位,給再多好處,也隻是側妃之位”。楚王不做回應,卻也還是待她如故。
將她本該為流因先生的一生生生撕毀。
等著接風宴的時間,魏遲已經跟陳玉傷開始製作接風宴那天要用的臘牛肉,光是醃製便花去了好多天,那些日子,食肆的員工都在期待著這菜做成,而從祁今朝那回來後,魏遲才從商店換來白酒全麵推出,打算在接風宴後將臘牛肉加入菜單。
在長安合作的農戶,也早已在食肆名聲逐漸打響的時候找好,牛肉供應不成問題。
接風宴的前一夜,魏遲睡得很熟,翌日是蟬衣來喊才迷迷糊糊醒來,她隻當是這幾日太過憂心導致,沒放在心上,醒來後便去了廚房尋陳玉傷。
陳玉傷還是沒走。
她又擔心,卻又有些歡喜。
歡喜大幫手沒有走,擔心閨蜜回不去。
“玉傷,你說,你身體裡的原主去哪了呢?”
手中捆綁著的牛肉散著臘香。
陳玉傷用竹籃打包著早就做好的臘牛肉,看了眼一旁幫忙的魏遲,“說不定早就死了呢。”
魏遲手一頓,看向她:“怎麼這麼說?”
“沒什麼。”陳玉傷笑了笑,手裡繼續動作,“我隨便說說的。”
“你以前可不會這樣說。”
“怎樣說?”
“這樣咒人的話。”
陳玉傷沒有立即回答,恰巧有人敲門,時辰到了,該去楚王府了,魏遲想著往後還有時間,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接風宴照常進行。
魏遲自然不能進楚王府,這便是她要找到祁今朝最主要的原因。那日祁今朝並沒有表明態度,魏遲隻能在食肆等著,沒敢輕舉妄動,也是怕原主。
畢竟原主已經好些時日沒出來了。
魏遲心裡頭明白,自己對趙楚的態度,肯定會讓原主不滿的。
食肆的生意一直很好,今日也是。
魏遲在廚房忙著,好不容易得了空閒,在食肆門口東晃晃西晃晃,卻一直沒見著有什麼人影。
說不上來的失落感湧上心頭,她又望了幾眼門外,深吸口氣儘力平複心情,轉身繼續忙去,其實長安食的人手向來不缺,再忙也忙不到她這個老板的頭上,但許是為了甩掉那些討厭的情緒,她便不停地攬活乾。
儘量忘掉不開心的。
冬日將至,各處食肆都試著添上了“火鍋”這一新東西,服務除了上菜,還需要去倉庫清理火鍋所需的菜品出來進行分配。
而魏遲便是將這活攬了去。
“生菜,香菇……”魏遲在倉庫拿著清單,清點著為火鍋準備的材料。
忽而一陣風。
風中夾雜著些臘味,引得魏遲手腳一頓,繼而回頭望去。
黑暗之中,唯有蟒袍鮮亮。
他立於晝夜之間,發絲淩亂,眸光爍爍。
“太子妃……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