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微仰頭才能看見陳謙潤的眼睛,她對上那眼底的堅定,忽然就沒話要說了。
“雪兒,”他歎息道,“從我們踏上這條路開始,臨歌、任何我們在的地方,乃至整個大楚疆域全都不安全,因為這天下還不是我們的天下。”
鐘凝雪垂下頭看看陳謙潤與她緊緊握在一起的手,聽陳謙潤接著說道:“我盼望著有一天能讓你們高枕安寢、富貴一生,不再跟著我流離顛沛,我希望那天能早些到來。”
他又重複方才的話:“所以我需要你,對我來說,你是必不可少的,你的腦子比我腦子好使,我犯錯的時候還指著你糾正,罵我一頓把我罵醒。”
陳謙潤說話總是轉彎轉的毫無痕跡,發自內心的認真話、討人開心的哄人的話全都一樣地講出來,令人難辨真假,可這次鐘凝雪聽出來了他話裡的內疚。
若不是陳靖從中作梗,他的母親蕭夫人不會隨他千山萬水來到臨歌,她原本可以坐上太皇太後之位安享晚年,可能是不想變成日後陳靖要挾陳謙潤的人質,也或許厭倦了宮廷爭鬥,她放棄了,而追根究底還是因為陳謙潤沒有登上皇位,沒有一統天下的權力保護他的母親。
“母親……”這是鐘凝雪第一次在陳謙潤麵前這樣稱呼蕭夫人,出於必須的禮數和尊敬,“我試試。”
隨後掙脫他的手掌,先一步離開。
早宴安排在和寧宮偏殿,是除去大婚當日和除夕,蕭夫人首次與二人共餐,她似乎很高興,特地換了身新衣,歲月在她臉上幾乎沒有刻下痕跡,笑起來依舊是個美人。
她不談論府中雜事,隻是叮囑天氣尚冷,且越向北寒氣越大,此時北上要備足冬日的衣物,特地吩咐陳謙潤要照顧好鐘凝雪,無論何時,鐘凝雪的性命當先。
鐘凝雪平日話就少,此時又一門心思在想該如何開口勸說蕭夫人上,隻是回應蕭夫人的話,沒有主動向她問些什麼。
及至用餐過半,鐘凝雪都沒把勸說蕭夫人的話想出來。
還是陳謙潤先提了,他叫蕭夫人母親,似是不經意,又似是慎重討論得出的結果,他道:“我和雪兒商量好了,先送您去汴城,有嚴卿兄長手下接應,您住在那裡我和雪兒都放心,至於臨歌,有衛凡在,我們都能放心地離開。”
蕭夫人仿佛沒聽見,毫無反應,繼續吃盤中餐食。
“母親,”鐘凝雪隨即叫她,她說話沒表情沒情緒,但能聽出來她的真誠,“汴城是相對安全的地方,您不去的話,我們不會安心北上。”
“雪兒要說什麼我都知道,”蕭夫人抬頭看向鐘凝雪,“我也不懂什麼謀劃,但此次你們的計劃我還是能看的明白。”
“雪兒,”蕭夫人又叫她一聲,“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知道勝算的關鍵在哪裡、在誰身上。”
鐘凝雪當然知道蕭夫人比衛凡留臨歌的意義更大,尤其二人同在,再加上謀劃得當,便能徹底迷惑陳濟,勝算可能是百分之百。
“可是母親,”鐘凝雪直來直往,“倘若您為此出了意外,哪怕我們打到了上原城,也不會開心,用至親換來的勝利是虛偽和急功近利的勝利,這樣的勝利不要也罷。”
她停了停,接著道:“我已經失去了父親,我很害怕再失去您。”
她說這話時聲音微微發顫,坐她旁邊的陳謙潤發覺後,在桌下輕輕握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