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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凡領兵前往襄平那日夜裡,原真有了動靜,布陣在崇嶺北部的將領唐燦差人來報,原真親率軍隊南下,浩浩湯湯的騎兵隊伍在山嶺間穿梭前行,一眼望不見隊尾,卻是東張西望、亦步亦趨,做賊似的偷偷摸摸地接近了崇嶺地界。
“隻見人,不見軍旗,”傳報的那名士兵道,“且行軍速度……”
他略一停頓,像是對即將道出口的話存疑,可必定要如實傳述、不得隱瞞,然後道:“一時辰不及三裡。”
“他是用過晚膳騎著馬帶著兵來這荒山野嶺消食散步的麼?”鐘凝雪道,“我看他是做賊心虛,若是白日,怕是要遮頭擋臉、垂頭喪氣地走,以免將他認出是領兵上戰場的人,連麵都不敢露。”
鐘凝雪所言犀利,儘是諷刺,士兵不知、也不敢作答,隻道:“是,王妃。”
“他在躲人。”陳謙潤道。
就在鐘凝雪當他要繼續說原真躲的是東亭時,陳謙潤卻語出驚人:“嚴卿兄長和謝雲鶴至今未到崇嶺,哪怕他們不認為原真會從此處經過,可崇山城是原真主動坦誠的南下時必定要途徑的地方。”
“事實是崇山城同崇嶺前幾日一樣風平浪靜,”陳謙潤道,“你覺得是為什麼?”
鐘凝雪稍作遲疑,隨即道:“原真要躲的,不止是賀蘭俊。”
陳謙潤點頭,當機立斷:“我們出發,爭取跟原真來個令他瞠目結舌的照麵。”
倒不是十分著急,按照原真當下的行軍速度,到設好的埋伏地,指不定要走到次日黎明去。
陳謙潤猜測原真防的不止有東亭,另有他人,這個“他人”才是陳謙潤做下決定親往埋伏地的主要原因。
此時距離陳謙潤生辰僅有一日,上原、臨歌以及涿木的情況究竟怎樣還未傳到北疆來,想必率先到達臨歌的陳濟已經識破陳謙潤和鐘凝雪已不在臨歌的事實,但不敢大肆聲揚,將此事泄露出去,沒有原真的支持,他不敢輕舉妄動,而趁機攻打臨歌同樣是他隻敢想、不敢做的。
諸多勢力彙聚臨歌,各方旗鼓相當,此種情況下,先動手的一定損傷最大、獲利最小,乃至死得最慘的。
“敢在臨歌城動手的都是不顧死活往火坑裡跳,”北行路上,鐘凝雪與陳謙潤說道,“受邀到你生辰宴會的該是都已經到了,也都已經知道我們不在了,但這個消息應該在你生辰當日才會傳到上原陳靖那裡。”
“嗯,”陳謙潤應道:“無論陳濟,還是廣安王都不想去做那個為得功勞爭著搶著彙報此事的人。”
即便向陳靖上報也是在陳謙潤生辰當日到了王府不見其人後,否則在這之前就顯得對陳謙潤的行動了如指掌,在這位疑心極重的皇帝麵前,如此過分“關心”他的敵人,絕不是一件好事。
“就算陳靖尚且不知此事,”鐘凝雪道,“陳濟倒台已成定局。”
北疆春日的夜晚天氣尚寒,淒冷夜色中隻有星星點點的火把,引著這隊人向北而行,鐘凝雪坐馬車上向外望了一眼,道:“我們要感謝嚴卿師兄,感謝衛凡。”
她轉過頭來問坐她身旁的陳謙潤:“你能想到除了江遠外,第三個幫助我們的人麼?”
“毫無頭緒,”陳謙潤照實道,“但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什麼猜測?”
“幫助我們的,還有第四個和第五個,”陳謙潤道,“甚至第六個。”
四目相對,光線幽暗,隻見彼此明亮清澈的眼睛,均是鎮定自若、一言不發,似是商討,又像是試探,一些尚未講出口的事實已經心知肚明,卻是誰也不肯先開口。
二人神色如常,繞是路途顛簸,不時東搖西晃,並不影響這場無言的對峙。
鐘凝雪聲音較以往更是冰冷,她打破沉默道:“你是懷疑我對你有所隱瞞麼?”
“我是懷疑替我們鋪路的是父皇。”陳謙潤應付自如,“至於隱瞞,我並無資格懷疑你,因為我也有事未跟你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