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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廷鄴並不知道譚舒此時在何處,譚舒這人辦事向來行不苟合,他要的隻是孟廷鄴一個準令,這麼一個有主見的人,事該怎麼辦,不會和孟廷鄴商量,孟廷鄴甚至都不知道他來信時究竟在不在襄平。
可畢竟是經他的手、且隱瞞了陳靖答應譚舒請求的,無論如何,跟他脫不了乾係,他不能再一味地將鍋往譚舒頭上扣了,稍有不慎會令陳靖起疑,不僅不知悔改,還將罪過不著痕跡地往他人身上推,這絕不是來認錯的態度。
孟廷鄴躬身答道:“譚舒來信時,還在襄平,因通信不便,隻寫了寥寥幾行話,隻道事成後再將此事仔細向陛下稟告。”
“是向你稟告吧?”陳靖道。
“微臣不敢。”
“也就是說譚舒究竟是怎樣刺殺秦臻和安樂公主的,你並不知道,甚至何時去的臨歌,又在何時動的手都毫不知情。”
孟廷鄴答道:“是。”
“那這事究竟是不是譚舒辦的,也不能十分確定了?”陳靖問道。
陳靖腦回路實屬清奇,該是急於撇清與安樂公主遇刺這件事的關係,專挑那刁鑽古怪的方麵想,此事若真不是譚舒辦的,陳靖便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必再害怕他有性命之憂了。
不過陳靖想的也不無道理,可畢竟是譚舒來信主動請求的,出於證明他的一心一意,另外,孟廷鄴自覺對譚舒的控製是相當穩固的,為了家人安全,譚舒斷不會輕易做出糊弄和欺騙他的事來。
孟廷鄴一時無話可回。
陳靖還沉浸在他方才那個猜想裡,他認認真真地與孟廷鄴分析道:“譚舒是在安樂公主遇刺前給你來信的,而之後並無寄來新的信件,那麼隻能說明他要去刺殺秦臻、而不能說明他已經去刺殺秦臻了,是不是?”
“……”孟廷鄴道,“是。”
陳靖並未察覺他的敷衍,接著道:“照你的意思,譚舒說的是去刺殺秦臻,那出事的怎麼就變成了安樂公主,你又是如何確定出事的不單安樂公主一個人?”
“是探子來報,”孟廷鄴如實答道,“秦臻趕到臨歌接了安樂公主後,不曾停歇,立即啟程北上,當日夜裡,未出臨歌地界,軍中忽然慌亂起來,說是軍中混入刺客,全都在抓賊,探子趁機溜到秦臻帳外,隻見一個盆接著一個盆的端出來,裝的全是血水,一共是六盆血水……”
陳靖打斷了孟廷鄴的話,他道:“你不用跟我說一共有幾盆血水這樣的事,你說結果。”
“探子由此推測秦臻遭人暗殺了。”
“怎麼推測的?”
“直接問的。”孟廷鄴道,“那時秦臻和安樂公主遇刺受傷的事已經在軍中傳遍了。”
“安樂公主在哪裡?”陳靖問道,“探子隻見秦臻帳中往外端血水,沒見安樂公主的軍賬有血水端出是麼?”
今日的陳靖當真像個明察秋毫的神探,一丁點的細節都不放過,都要追究到底,孟廷鄴被他問的思路已經完全亂了,且陳靖問的很多都是他不知道的,他硬著頭皮猜測道:“大約在秦臻帳中,因為不曾見其它軍帳有血盆端出。”
陳靖對他的回答表示不滿,他道:“這兩個人不是見麵就吵架麼,按說才見麵不到一日,關係還沒緩和到這種地步吧。”
孟廷鄴直想說秦臻去臨歌是接安樂公主的,是擔心安樂公主的安全,並不是為吵架去的。當然陳靖問的也在理,這兩個人屬實都是長了嘴不會說好話的,又有著千絲萬縷怎麼斷也斷不開的糾纏,見麵就吵架也是在所難免。
於是孟廷鄴順著陳靖的意思,說道:“大約是在帳中吵架吧。”
陳靖竟然點了點頭,接著吹毛求疵,對他方才的想法是念念不忘,他道:“探子單是看見了往外端血盆,並不能證明那血是秦臻和安樂公主的,是不是?”
孟廷鄴道:“是。”
“那受傷的有可能不是秦臻和安樂公主。”陳靖從榻上起身,與孟廷鄴分析道,“原本我是對這個消息堅信不疑的,可你說是譚舒主動要去辦這事的,我有點懷疑了。譚舒是哪裡來的膽子會覺得他有本事瞞過鐘凝雪去辦這事的,另則,哪怕秦臻出了事,陳謙潤不會輕舉妄動向外宣揚去,可定會追究到底,他有本事全身而退,完完全全地避開陳謙潤的追查麼?”
孟廷鄴不知如何回答,隻好道:“大約是實在擔心家人。”
“可能根本就沒人受傷,是他們聯合起來嚇唬人的。”陳靖道。
陳靖要當真以為譚舒此舉是故意為之,那麼他這個答應譚舒請求的定會被陳靖認定是一夥的。出事的又是安樂公主,雖是性命無憂,陳謙潤要真查到陳靖頭上去,陳靖算是明麵上將陳謙潤得罪了。
既然是提出要辦這件事的譚舒和同意辦這件事的他,這兩個同夥因為心血來潮瞎胡鬨給他找的事,陳靖豈能輕易繞過他們這兩個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