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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廷鄴直喊冤枉,他道:“不知陛下哪裡聽來的讒言,誣陷微臣,微臣對陛下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鑒,絕無半點私心,若有虛言,教我立刻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陳謙潤定是在信中說了什麼話,甚至還為陳靖出了點子,引導著陳靖步步緊逼地質問、懷疑他,越是此時越要鎮定,孟廷鄴在心裡想,可以哭可以叫可以辯解,但不能唯唯諾諾,他不卑不亢抬頭看向陳靖,模樣已有些狼狽了,他道:“嚴卿此次去北疆,究是為何,陛下心知肚明,嚴卿真有大逆不道之心,他會答應陛下,毫不猶豫地去北疆麼?他連自己能否活著回來都不能保證,哪裡來的閒心敢去算計陛下您!”
孟廷鄴滿眼通紅,不知是委屈還是激動,聲音異常顫抖,卻是十分洪亮,這是陳靖沒見過的孟廷鄴,他怔在原地,不知如何答話,隻聽孟廷鄴接著道:“陛下要分得清親、疏、遠、近,饒是他瑞王和陛下傳自同一血脈,可設身處地地為陛下辦過一件事、分過一份憂麼?陛下是君,他是臣,就是理所應當為陛下辦的他都不曾過問,更不要說肝腦塗地、儘心儘力了。”
這話教陳靖聽著不順耳,他道:“何是為我辦事分憂?”
麵對陳靖的質問,孟廷鄴毫無懼色,他道:“陛下是天子,為陛下分憂是臣子本分,是為國為天下,為黎民蒼生!”
孟廷鄴的反應完全在陳靖意料之外,說的也全是對的,陳靖開始想他是不是不該這般懷疑對他如此忠心的人,他又問孟廷鄴:“國公說心裡話,能看出來陳謙潤有篡位之心麼?”
陳靖用“篡位”二字,孟廷鄴仿佛十分欣慰地笑了,兩行淚水留了下來,邊哭邊笑道:“微臣請陛下想一想嚴卿,上原一彆,多日不見,陛下是否想過他的難和他的苦,又是否想過瑞王不是一個人北上,他是和鐘凝雪兩個人,鐘凝雪不僅視陛下為仇人,也視他嚴卿為仇人,兩人相遇,要麼嚴卿死,要麼鐘凝雪死,若是鐘凝雪死,就是瑞王沒有篡位之心,也定要拿我、拿陛下您送上黃泉陪葬的呀。”
陳靖的表情嚴肅起來,他向後退了幾步,盯著孟廷鄴的眼睛道:“國公此話何意?”
“要是嚴卿和鐘凝雪都能活著回來,嚴卿就不是陛下的人了。”孟廷鄴一字一句道。
陳靖慢慢轉身,不再看孟廷鄴了。
“嚴卿是陛下您的親人,生死與共的親人,”孟廷鄴道,“陛下問瑞王有無篡位之心,臣斷不敢為討陛下歡心胡言亂語,但臣屬實擔心瑞王,臣以為他是在幫鐘凝雪除掉嚴卿,好報他的王妃鐘凝雪的仇。”
陳靖背對著孟廷鄴若有所思,一言不發。
孟廷鄴接著道:“我不知陛下聽了怎樣的話,因這話誤會我、誤會嚴卿,陛下倘若執意相信讒言,我百口莫辯,但求陛下萬萬不可因此遷怒嚴卿。”
孟廷鄴道:“除掉鐘凝雪,重在嚴卿。”
陳靖慢慢轉身來,問孟廷鄴道:“你不是說鐘凝雪死了,瑞王必定來攻打上原麼?”
“倘若害死鐘凝雪的不是嚴卿呢?”
“丹陵,羌可達,史文玉。”孟廷鄴道,“瑞王想離間我們的關係,無非是為以後打上原打好基礎,又或是為嚴卿。”
陳靖卻不認同,他打斷了孟廷鄴,道:“我怎麼覺得瑞王懷疑刺殺安樂公主事件是你指使的,所以才……才這樣。”
到底怎樣,陳靖隻字不提,孟廷鄴從他的隱瞞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他自然不會主動去問陳靖不願、也不會說的。
“譚舒,”孟廷鄴道,“瑞王真懷疑我,定是仔細地去查了,定也查到了譚舒,最危險的應該是譚舒。”
陳靖問道:“譚舒現如何了?”
“無事就是無事。”
陳靖點了點頭:“譚舒辦事我還是信得過,有不留痕跡的本事,他若及時回去北疆,陳謙潤找不到他的證據,便不會無端去懷疑他。”
此時二人都漸漸平靜下來,孟廷鄴仍然跪在地上,沒有陳靖的準許,他不能隨意起身,便又開始一輪新的解釋,不同方才,他語氣平和道:“我猜是陛下從瑞王那裡聽得一些風聲,受了他的蠱惑,將本該對準敵人的矛頭對準了我和嚴卿,目的是離間我們之間的關係。”
陳靖沒有慍色,他平靜問道:“你是猜到瑞王在信裡都說了些什麼嗎?”
孟廷鄴老實搖頭:“微臣還沒那個本事。瑞王既有此意,怎會輕易就教人猜到他用了怎樣的計策。”
“你說的對,”陳靖仿佛在自言自語,“我要分得清親疏遠近,我是大楚的天子,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我誰都不能怕,我誰都可以懷疑,但絕不能懷疑嚴卿,他為我做的,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都做不來的。”
陳靖說的前言不搭後語,但孟廷鄴知道他說的話,陳靖全都聽進耳朵裡去了,不過該添油加醋的還得繼續說,孟廷鄴垂下頭,像是在自我批判,又像是無可奈何,他道:“陛下若是相信那沒有根據的栽贓陷害,此時殺了我,我眉頭不皺一下,可陛下萬萬要信嚴卿啊,他對陛下是忠貞不二、誓死效忠,這是我和陛下有目共睹的。”
“我殺你做什麼,”陳靖的聲音低沉,“無緣無故、無憑無據,不是沒事找事麼,傳到坊間,又該任人說三道四了,說瑞王在邊疆跟敵方拚命,我卻無視國法為所欲為、濫殺無辜,此等罪過我擔不起。”
孟廷鄴摸不準陳靖是否真的不再懷疑他了,但此時定要順著他的話說,孟廷鄴歎息道:“陛下能這樣想,微臣就是自行去了,也是值得了。”
“倒也不必事事都拿性命來說。”陳靖喜怒不分道,“我不殺你,是因為我沒有理由,可瑞王就不一定了,國公需得萬事小心謹慎才行。”